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葉禮俊美無儔的臉也在一瞬間變得兇猛而又猙獰。
娘的,區區升斗小民,也配肖想秦青這般的玉人,真是以下犯上,膽大包天!
糾結半天,葉禮以為自己終於找到了憤怒的那個點,於是狂躁不安的情緒就更為理直氣壯地抒發出來。他把手掌按在了刀柄上,目中露出威脅的冷光。
秦青單手托腮,搖晃著腦袋,已經惺忪地睡了過去。被他抱在懷裡的小胖貓也叼著一隻小魚乾,發出了細細的鼾聲。
江匪石伸出手,在秦青臉前輕揮幾下,確定對方一時半會兒不會醒來,便捧起一縷如水的髮絲,置於唇邊輕吻了一記。
濃烈的香氣,沁涼的觸感,迷亂了他的心。他本是為了讓這個心懷叵測的侍衛露出真面目,自己卻先沉溺了。
他纏繞著這縷髮絲,低不可聞又曖昧繾綣地笑了笑。
婢女都守在門外,只有站在對面的葉禮親眼目睹了這番場景。
江匪石不用抬頭去看也能感覺到幾乎快要射穿自己身體的兩束目光。那是嫉妒到發狂,憤恨到極點的一種視線,倘若視線也能殺人,江匪石怕是早就被對方千刀萬剮了。
江匪石依然用手指纏繞著這縷如水絲髮,笑盈盈地望向葉禮。
葉禮竟想也不想就抽出了腰間的短刀。
「小侯爺,祈雨儀式快開始了。」江匪石忽然開口輕喚。
秦青晃了晃腦袋,慢慢甦醒過來。
葉禮咬咬牙,只能極其不甘地把刀插回刀鞘。
娘的小白臉,早晚有一日我要殺了你!
一個時辰後,秦青抱著996坐在了祈雨台上,滿頭烏髮不曾綑紮,被風撩動之後逸散出絲緞一般的柔光。
葉禮鐵青的面色到現在還未恢復過來。
秦青不明所以,卻也沒有追問,只是向後靠了靠,低聲說道:「你看這些達官貴人,有誰真的關心幾十個孩童的死活?他們全都在看我的頭髮。」
葉禮彎下腰,做聆聽狀,然後抬眸掃了掃站在最前列的那些錦衣華服之人。他們果然一個個都在打量秦青的頭髮,目中帶著窺探和艷羨。
有幾個貴婦交頭接耳,已經議論上了。
就連平日裡裝作簡樸的齊家小姐,此刻也歪著腦袋,豎著耳朵,去聽這些貴婦的議論,試圖找到養出這麼一頭黑髮的秘訣。
果真沒有誰關心那些孩童。
「你看這些人。」秦青又道。
葉禮把腰壓得更低,耳朵快要湊到秦青嘴邊。有一個詞叫做「俯首帖耳」,用以形容此刻的他真是再合適不過。
阿牛咳了咳,試圖讓主子保持一點尊嚴,只可惜主子選擇忽略他的存在。
秦青的目光掃過台下黑壓壓的人群,緩慢說道:「真正關心孩子們死活的,也不過是他們的親人而已。事情不曾發生在自己身上,誰也無法體會到那種切膚之痛。所以我們若是站出去,對他們說祈雨無用,溺死孩童是觸犯刑律,他們不會聽從。每一個人都只在乎自己的利益,就像此刻竟然還有人僅僅只是關心我的頭髮一般。」
話落,秦青譏諷地笑了笑,指尖捲起一縷頭髮,漫不經心地繞著圈。
葉禮愣愣地看著這縷頭髮,不知過了多久才直起腰,看向台下烏黑一片的人群。
是的,說教之於這些人根本無用。達官貴人想要一頭烏黑靚麗的頭髮,而平民百姓要的是一場把他們拉出絕望的急雨。
只要能求來雨,誰會管幾個孩子的死活呢?
葉禮看向放置在一旁的二十個竹籠,籠子裡的孩童已哭到精疲力竭。可是守著他們的那些道士卻都滿臉冷漠。
「人類的悲歡因階層的不同,從來就是不相通的。」秦青便在這時發出了一聲嘆息。
「可是小侯爺你明白。」葉禮啞聲說道。
秦青搖搖頭,沒有說話。
拿著桃木劍一頓亂舞的無為道長便在這時大喝一聲,「時辰已到,上祭品!」
許多祭品被牛高馬大的道士們一一搬上祭台,其中也包括那箱金元寶。
箱蓋是打開的,裡面金光閃閃的一片。
台下的百姓發出興奮的歡呼,連連喊著這次必然會下雨,不下雨絕無可能等篤定之語。
無為道長眼珠子轉了轉,把三炷香遞給秦青,要求秦青一直跪在龍王爺的神像前祈禱,直至所有祭品都扔進瀑布。
「倘若小侯爺祈禱的心不誠,龍王爺便不會給江北城落下救命雨。」說這話的時候,無為道長故意提高音量,叫所有人都能聽見。
他知道所謂的祈雨儀式全都是唱大戲,什麼龍王爺更是無稽之談。
台下的百姓因為兩千兩金元寶的出現,對這次祈雨抱以極高的期待。他們覺得這麼大一筆財寶進獻上去,龍王爺一定會降雨。
但無為道長為防萬一,必須給自己找個人背黑鍋。若是下雨了,自然千好萬好,若是不下雨,那就是秦青禱告的時候心不誠。
他只要略一宣揚,就能把秦青塑造成妖孽,用流言毀了對方。
心裡的毒計一條接一條地往外冒,令無為道長露出了興奮的笑容。
秦青接過三炷香,正準備朝龍王爺的神像走去,葉禮卻忽然說道:「香灰落下時帶著高溫,會燙傷手背,小侯爺小心些。」
為太上皇守靈時,葉禮曾三番兩次被香灰燙傷,那種疼痛他不希望發生在秦青身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