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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雨柔鼓起勇氣大聲喊道:「倉總,我喜歡你!請你給我一個追求你的機會!秦青他根本不愛你!他愛的是徐逸之。我求你放棄他吧,我求你把自己找回來!你不用模仿任何人,你本身就值得被愛!在我心裡,你是最好的!你不要忘了自己好不好?」
周雨柔跪坐在紛紛大雪中,哭得上氣不接下氣。
她太心疼了。秦青怎麼可以這樣對待倉洺?
倉洺冷漠的目光依然沒變。
他靜默了片刻,然後才用鐘鼓般渾厚的嗓音說道:「在我心裡,秦青也是最好的。」
話落,他轉過身,繼續朝皚皚白雪裡走去。紛紛揚揚的純白雪絮,幾乎快要吞噬他的背影。
他在消失。
他在一點一點地失去他自己。
周雨柔真真切切地愛著倉洺,所以她才能體悟到倉洺的這句話是何等的沉重,又是何等的不可轉圜。就像她再也無法愛上別人,倉洺也一樣。
周雨柔狠狠捶打雪地,發出了憤怒的嘶喊。
在這尖銳的喊聲里,一道輕柔的呼喚繞過片片雪絮,不甚清晰地響起:「倉洺。」
喊聲就在周雨柔背後,可她一點兒也沒聽見。
然而已走出很遠的倉洺,卻在此時回過頭,冰冷的臉龐宛如冬雪消融,乍然露出一抹柔情滿溢的微笑。
「冷嗎?快過來。」他朝周雨柔的方向伸出手,一句簡短的話卻夾帶著濃濃的關懷和深深的擔憂。
周雨柔愣了愣,然後便著魔一般站起來,露出夢幻的笑容。
一道修長的身影越過她,大步迎向倉洺。那是秦青,穿著一套白色西裝,灑了滿身濃郁的香水,讓這空無寒冷的夜,帶上了一絲塵世的濁氣。
周雨柔認為那是濁氣,污穢得厲害。
可是在倉洺看來,這馥郁濃甜的馨香,這溫熱柔韌的身體,卻是最綺璇美麗的風景。
他摘掉黑色皮質手套,用自己熱乎乎的手牽住了秦青冰冷的手,然後又把雨傘全部偏向秦青,叫雪花落在自己肩頭。
「好好打傘。」秦青把雨傘推過去一些,沙啞的嗓音里藏著許多酸澀難言的情緒。
周雨柔的話,他全都聽見了。
是時候結束了。
兩人肩並肩地走了很久,地上的雪越來越厚。
秦青忽然停步,抬眸看向倉洺,「你為什麼會愛上我?在我的記憶里,我們好像沒有經歷過任何驚心動魄的事。」
遇到徐逸之和倉洺之前,他以為愛是考驗和磨難。不共同經歷生死,哪來的至死不渝的愛情?然而即便共同經歷了生死,似乎也並不能夠得到那種愛情。
他一瞬不瞬地望著倉洺,漆黑眼眸里倒映著倉洺同樣漆黑的眼。
倉洺低聲問道:「在你看來,什麼是驚心動魄?」
「一起經歷磨難,一起戰勝磨難。」秦青給出了一個最為普遍的答案。
倉洺卻搖頭失笑,頗不贊同。他一隻手穩穩撐著傘,另一隻手輕輕撫摸秦青冰冷的臉。
「荒蕪死寂的沙漠裡,沒有水源,沒有沃土,只有無情烈日和滿目沙塵,卻忽然開出一朵嬌艷可愛的花,你告訴我,這算不算驚心動魄?」
他拂去秦青肩頭的雪花,語氣更為溫柔低緩:「失去味覺的人忽然嘗到了花蜜的甜,你告訴我,這算不算驚心動魄?」
北風呼嘯,吹亂了雪絮。一片純白的雪,沾上了秦青淡粉的唇。
倉洺垂下頭,把灼熱的呼吸噴灑在秦青臉上,「就在此刻,雪花落在你唇上,慢慢融化成水滴,這沒有聲息的一幕,對我來說也是驚心動魄。」
他沙啞地低笑了一聲,然後便用指腹,抹去了飽滿唇珠上的冰冷水滴。
其實他更想用自己的唇把它吻去,但他知道現在還不可以。
在真正變成徐逸之之前,這樣的親密,絕不可以。
一片雪花落入秦青漆黑的眼眸,氤氳成濕漉漉的水霧。他專注地看著倉洺柔情款款,笑意風流的臉,心裡慢慢湧上一股難以言喻的哀傷。
「你用這種仿佛愛上了我的眼神看我,對我來說,也是驚心動魄。」倉洺撫了撫秦青微紅的眼角,話語裡帶著奢望和憧憬。
秦青微紅的眼忽然彎成了月牙,朦朧淚光里浸出溫柔與釋然。
「那我現在吻你,算不算驚心動魄?」他啞聲問道。
「那可能會要了我的命。」倉洺不敢想像那樣的場景,心臟卻急跳起來。
秦青彎唇一笑,然後踮起腳尖,用濕漉漉的唇瓣,輕輕吻住了倉洺的唇瓣。
落雪無聲,這個吻也同樣沒有聲息。
然而一陣轟然巨響卻在倉洺的腦海中滾動,然後颳起疾風,捲起驟雨。他愣住了,雨傘從手中滑落。
秦青伸出舌尖,撬開倉洺的唇,把自己最甜最膩,最暖最熱的花蜜絲絲縷縷地渡過去。
耳朵里一陣嗡鳴來回震盪,心臟里一陣熱流上下涌動。結束了這個倉促的吻,秦青抿了抿濡濕微紅的唇,笑著低語:「好像是挺驚心動魄的。」
呆愣中的倉洺這才回過神來,狠狠抱住秦青,再度吻了過去。
急迫,兇猛,不斷索取。他像一隻餓了許久想要吃人的猛獸。
秦青用力推了倉洺一把。
倉洺沒有反抗,順勢倒在雪地里,漆黑眼眸微微闔上,露出「果然還是不能」的哀傷表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