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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等它們吃完霉米,你們找個籠子把它們關在一起,若是出現什麼狀況,即刻來報予我知曉。」秦青吩咐道。
管家自小在泰安侯府長大,從未吃過霉變的米,自然不解其意。倒是幾個從外面招進來的家丁大約猜到了什麼,卻不敢開腔。
葉禮生於皇宮,養尊處優,就更不用說了。這還是他頭一次看到發霉的大米。
秦青領著一行人繼續查看地窖。
地窖里只有蔬菜,並無別的東西。
「能往侯府里偷偷藏納賑災銀,必是出了內鬼。」秦青在心裡說道。
996有些遺憾:「只可惜劇本里沒寫這一段,只說齊似風帶著官兵來抄家,找出了侯府的罪證。」
「劇本是什麼?」
「劇本就是你的命數。你這輩子會遭遇什麼,老天爺都給你寫成了一個話本。」
「命運是一個話本子?真是諷刺。」秦青垂下眼瞼,頗為嘲弄地勾了勾唇。
996也翻了一個大白眼。它不好告訴秦青,其實它手裡的劇本是殺了他的人為他安排的命運,所以他必然生生世世都會活得很悽慘。
「我會保護你的,放心吧。」996用自己的胖爪子拍了拍秦青的手背。
秦青抿唇一笑,默默說了一聲謝謝。
「小侯爺,已經檢查過了,地窖里沒有老鼠,所有食物都保存得很好。」葉禮把邊邊角角查看了很多遍,慎重回稟道。
「嗯,日後你每天都來地窖里看一看,別讓老鼠鑽進來。」秦青淡淡說道。
既然內鬼把地窖當成了窩贓的地方,那他就把這個地方交給葉禮親自管理。到時候如果真的出了問題,葉禮自然比誰都清楚是怎麼一回事。
如果他可以秉公處置,還侯府一個清白,那就萬事大吉。
如果他不能秉公處置,非要藉機發落侯府,秦青也早已想好了退路。左不過拋下一切死遁而已。
秦青轉著流光溢彩的眸子,來回打量葉禮的臉。
葉禮麵皮微微有些發燙,卻又心情極好地問:「小侯爺看我作甚?」
葉禮這張臉在京城可是迷死過萬千貴女。他太清楚自己的長相到底有多俊美。只可惜秦青自幼長在偏遠的江北城,未曾進過京,這才不認得他。
葉禮向左邊側了側身,仿佛被看得有些羞赧。但其實他知道,自己左邊的側臉是最剛毅,最英挺,也最好看的。
秦青果然看得怔愣,過了好一會兒才收回目光,往地窖口走去,慢慢說道:「葉禮,我可以相信你嗎?」
葉禮心緒微亂,卻還是篤定地答道:「小侯爺可以相信我。」
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?秦青懷疑了嗎?
「如今正逢亂世,人人處境艱難。隔著一層皮囊,我竟不知道誰是人誰是鬼。侯府名聲不好,樹大招風,我擔心萬一有一天,我會被身邊的人害了。」
秦青站在地窖的出口處,一束金黃的陽光照耀著他。
他半透明的薄紗長袍折射出縹緲如霧氣的光暈,繡在長袍上的片片花瓣仿佛時時刻刻都會隨風散去。同時散去的還有秦青這個人。
看著這一幕,葉禮忽然覺得心慌意亂,方寸全失。
他大步走到秦青身邊,急切地說道:「小侯爺你可以相信我。我是人,我不會害你!」
他現在已經知道了,秦青並不是傳言裡荒淫無度的那個紈絝,而是眼前這個有些孤傲清冷,卻又柔軟善良的少年。
葉禮怎麼忍心傷害這樣的秦青?
「如果有一天你害了侯府,我至死也不會原諒你。」秦青語氣淡淡地說道。
審視葉禮的時候,他原本清亮的眸子悄然布上一層陰霾,仿佛存著無法消除的戒備和疑慮。
葉禮面上鎮定自若,後背卻布滿了細細密密的冷汗。他早在一開始就騙了秦青。如果有一天,自己身份曝光……
葉禮閉了閉眼,竟然有些不敢想。
「呵~信任一個來歷不明的人是我犯傻了。」只是轉瞬,秦青便又發出了自嘲的輕笑,搖頭低語:「我會儘快找到你妹妹,而後你們就帶著銀子離開侯府吧。」
他轉過身往梯子上爬去。
管家連忙伸出手攙扶。
葉禮站在原地沐浴著一束熾熱陽光,卻覺得渾身發冷。秦青私下裡是想把他培養成心腹的,卻又在剛才的問答中發覺了這樣做的不妥。
一份近在咫尺的信任和依賴就這樣被收回了……
如果害了侯府,秦青至死也不會原諒我。收回鑄幣權算不算害了侯府?到了那一天,秦青會是怎樣一副表情?他明亮的眼睛會被淚水占據嗎?他會對我恨之入骨,深惡痛絕嗎?
葉禮陡然握緊雙拳,壓抑住了泛上心頭的刺骨寒冷。
他連忙抬頭去看秦青,卻只看見一片晃動遠去的透明袍角。
葉禮心裡發慌,腳尖輕輕一點就躍了上去。
把府中能藏東西的地方都巡視了一遍,秦青這才回到前廳陪秦德懷吃晚飯。
葉禮與一名家丁站在門口守衛。
秦青慢慢講述著自己在劉家村的所見所聞。
秦德懷冷哼道:「世上竟然有這樣的父親!真是枉為人!倘若我們侯府也遭了滅頂之災,我首先保全的必是我兒。我把我自己賣了都不能讓我兒吃半點苦。餓得沒有吃食,我割肉給我兒吃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