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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匪石帶著幾個瘦弱不堪的女童走過來。
秦青立刻下了台階親自迎上去。
娘的!果然是看上這小白臉了!葉禮暗罵一聲,憋著氣跟上。
「江先生,你來了。」秦青在毒辣的日頭下微笑,於是熾烈的陽光便帶上了一絲莫名的沁涼。
江匪石忍不住回以微笑,心緒脈脈地顫動,盪出異樣的感覺。
小侯爺今天穿著一件淡粉色的紗袍,袍子上繡滿了一團一團荼蘼盛開的桃紅芍藥。這等極致奢靡的打扮,卻完全壓不住他妖冶明媚的容顏。
人比花嬌便是如此吧。
江匪石一邊思忖一邊躬身,不卑不亢地行禮。
秦青抓住他的胳膊親親熱熱地扶了一把。
葉禮眯起眼瞳,冷冷地睨視這個小白臉。為了見秦青,這人今天穿了一襲純白長衫,下擺繡了幾竿青竹,倒是很淡雅。只是與我比起來,這人的容貌太過陰柔,少了幾分男子氣概。據說性好龍陽的人,喜歡的都是英武不凡的大男子,正如我這般。
葉禮胡思亂想著,微泛波瀾的心竟不知不覺平靜了。
江匪石指著自己身後的幾個女童說道:「她們的親人都死了,是孤兒,敢問小侯爺願不願意讓她們上工?」
幾個女童眼巴巴地看著秦青,顫動的瞳仁里隱隱露出幾分絕望。
孤兒在這亂世便是路邊野狗的吃食。
「帶她們去後面的棚子喝粥,稍後安排住的地方。」秦青全無二話,立刻就做了安排。
一個管事馬上把人帶走。
在絕望中煎熬等待的女童們發出了驚喜的歡呼,黯淡的眼眸被歡欣的淚水浸透,顯得清澈又明亮。她們很想蹦蹦跳跳表示慶祝,卻只能搖搖晃晃地抱成一團,喜極而泣地哽咽。
秦青忍不住彎唇,笑容也似孩童般純然天真。
傳言真是不可信啊。誰說泰安侯府的小侯爺是個荒淫無度的紈絝?江匪石目不轉睛地看著這位小侯爺,內心頗有些感慨。
「這是採藥的名冊,這是巡防隊的名冊,這是砍樹的名冊,這是建造房屋的名冊,請小侯爺過目。人我都帶來了,若是他們鬧出什麼事,小侯爺只管找我,我來擔責。」
江匪石遞上手裡的名冊。
秦青打開名冊查看,目光掃過黑壓壓的一群人。這些人一個個帶著渴盼和祈求,站在那裡緊張地等待著命運的安排。
土地乾裂,無田可種,又背負著苛捐雜稅,之於他們,侯府給的差事就是唯一的活路。
秦青一目十行地看下去。
名冊造得很詳細,字跡也非常飄逸俊秀。誰誰誰,多少歲,性別是男是女,住在何處,面貌有何明顯特徵,家裡幾口人等信息都標註得一清二楚。
拿上冊子與人對照,幾乎不存在假冒的可能性。
秦青合上名冊,仔仔細細看向江匪石,眼裡帶著欣賞。
江匪石立刻拱手笑言:「我今日也想求一份差事,不知小侯爺允不允?」
秦青轉了轉清亮的眼珠,問道:「你想求什麼差事?」
「我想在侯府里當一個管事或帳房。」
「你有這個能力嗎?」
「還請小侯爺給我一小袋大米和一個托盤,我可以給小侯爺展示展示。」
秦青來了興趣,馬上叫人準備大米和托盤。
江匪石隨意抓起一把米,往托盤裡扔去,定睛看了看,言道:「這裡總共有二百三十八粒米。」
圍攏過來的管事和帳房先生不信邪,立刻趴在桌子上數起來。數了足有一刻鐘,還真是二百三十八粒米。
一時間,周圍全都是嘖嘖稱奇的聲音。
秦青看向江匪石的目光已從興味變成了火熱。只是隨手一抓,匆匆一瞥,這人就能如此準確地計數,該是何等的聰明絕頂!
能與朝廷二分天下的人,不正是自己需要的心腹和退路嗎?
這樣想著,秦青也抓了一把米,往盤子裡扔去。
「四百零六。」江匪石笑著說道。
眾人圍攏過來仔細一數,還真是四百零六。
「神了!」秦青拊掌朗笑,快活得像個孩子。
江匪石看著他的笑臉,心裡莫名有些滿足。
葉禮:娘的!這小白臉竟然還有此等本事!
阿牛偷偷扯了扯主子衣擺,小聲說道:「我們可以暗中招攬這個江匪石。來日徹查各府衙帳目,正需要這樣的人才。」
「需要個屁!」葉禮想也不想就惡聲惡氣地懟了一句。
阿牛:「……」主子你怎麼了?主子你莫不是腦子壞掉了?
葉禮:「……先觀察一陣兒再說。萬一這人不可信,透露了我們的行蹤,我們要查的那些官吏怕是會狗急跳牆。」
「也對。」阿牛立刻釋然了。
秦青一遍又一遍地抓起大米往盤子裡扔,不為了測試江匪石的能力,只為了與江匪石玩耍。每當江匪石猜中,他就會把自己的小手拍得通紅。
村民們也都圍攏過來看熱鬧,發出樂呵呵的笑聲。在這亂世,他們難得如此開心。
秦青現在的樣子才像一個十六歲的小少年,無憂無慮,天真可愛。
葉禮看得入迷,心裡卻一陣一陣泛酸。
扔了幾遍之後,秦青偷偷又抓了一把米,將兩隻手背在身後,慎重說道:「江先生,這是最後一次測試。倘若你能一瞬間報出正確數目,我才會錄用你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