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站在一旁的阿牛:「……」主子現在已經淪落到給小侯爺的寵物當凳子了嗎?
雪白的長袍籠罩住葉禮的膝蓋,然後又裹著一股清甜的香味輕撫了一下葉禮的臉龐與鼻尖,飄入了車廂。葉禮不自覺地深吸了一口氣。
他低下頭,看見自己膝蓋上留下了一個小巧的腳印,用目光仔細丈量,竟還沒有巴掌大。
葉禮盯著這個腳印看了一會兒,然後才直起身,跳上馬車,啞聲道:「出發。」
他沒有拂去這個由白色塵埃組成的腳印,反倒用袍子蓋住,私心隱藏了起來。
秦青把軟枕墊在自己腰後,舒舒服服地靠著。996用爪子扒拉開食盒,嗷嗚嗷嗚地吃著裡面的小魚乾。
葉禮彎腰進來,坐在一人一貓對面。
「這個東西你是在哪兒買的?好醜。」秦青晃了晃手裡的小面人。
葉禮低了低頭:「不記得在哪兒買的了。」但其實這個面人是他親手捏的,只是手藝太糙,沒敢承認而已。
他更不敢承認自己是照著秦青捏的。
秦青盯著面人看了一會兒,然後便把它放在矮几上。996想用爪子去扒拉,還被秦青拍了一下腦袋。
於是996給了葉禮一個白眼。
葉禮撇開頭,笑了笑,只是轉瞬卻又因別離的傷感而黯淡了神色。
秦青從食盒裡捻了一隻小魚乾出來,用門牙輕輕啃了一口,沒啃動,於是又用犬牙咬了一咬,還是沒咬掉。
他皺著眉頭露出委屈的神色。
葉禮靜靜看著他,黯淡的眉眼重又浮上輕快的淺笑。
秦青把小魚乾湊到996嘴邊,996嗷嗚一口咬掉了半截。
「不是小魚乾炸得太焦,是你牙齒太嬌了!」它吐槽一句。
秦青把剩下的半截小魚乾塞進996嘴裡,然後又抓起一大把小魚乾塞了進去,像是在泄憤。
996被噎得直翻白眼。
葉禮抿了抿薄唇,擔心自己笑出聲來。好不容易壓下笑意,他才緩緩開口:「小侯爺,差點忘了說,那兩千兩黃金昨日我和阿牛幫你帶回來了,已給了管家入了庫房。」
「要回來了?」秦青很詫異,「守備竟然捨得?」
「江北城已經換了守備,就在昨天晚上,新來的守備姓張,叫張啟,很是清廉。張守備還說日後侯府有什麼差遣,只管去找他。」
「這位張守備竟敢照拂秦家,也不怕被同僚抓住把柄彈劾上去,丟了官帽。」秦青搖搖頭,不可思議地呢喃。
這話葉禮不知該怎麼接。皇帝千方百計地打壓秦家,以至於秦家這一代竟無人可以入朝為官。秦青這麼聰明,若是有機會上進,又哪裡會被人傳成紈絝。
葉禮輕嘆了一口氣。
秦青抱住996,不經意地問:「你以前在官衙里當馬夫,你覺得齊似風這人如何?」
葉禮想了想,答道:「齊大人十八歲中了狀元,二十歲進了翰林,二十三歲外派江北城,是個穎悟絕倫,精明強幹之人。他來了江北之後,官場風氣為之一清,賑災濟民也做得面面俱到,是個善於理政,長於訟獄的好官。」
秦青垂下眼眸,不言不語。
葉禮又道:「若是有人提攜,他應當能走得很遠。」
996:「呵呵,提攜齊似風的人不就是你嗎?你們狼狽為奸,毀了侯府!」
秦青轉頭看向窗外,嘆息道:「有人十八歲中了狀元,有人都二十二了還能把自己妹妹弄丟,唉~」
葉禮:「……」
996:「哈哈哈哈哈……秦青懟得好!」
葉禮麵皮滾燙,默默無言。自己莽夫的形象怕是一輩子都洗不掉了。只恨當初為何要編造這樣一個蹩腳的理由。
就在這時,馬車停了下來,阿牛在外面說道:「小侯爺,前面的路不知被誰挖出一條橫貫左右的大坑,馬車過不去。我們得把坑填平,煩請小侯爺稍等片刻。」
秦青掀開窗簾往外看,葉禮與他擠在一個窗口,熱熱的呼吸吹著他的面頰。
這樣的親密接觸,過個一天便少上一天。
「應當是土匪路霸挖的坑,為的是截停馬車。新守備已開始掃蕩附近的匪窩,挖坑的人恐怕已經望風而逃了。」葉禮簡單解釋一句,然後跳下車,帶著人在附近巡查了一番。
「小侯爺,附近沒有匪徒。」葉禮安撫道:「你在車裡坐一會兒,我們填坑。」
秦青指了指坐在路兩旁休息的一群流民說道:「讓他們填坑吧,誰來幫忙就給誰二十個銅板。我這裡有好多銅板!」
秦青推開矮几,打開暗格,敲了敲藏在裡面的一個木頭箱子。
葉禮想起來了,這一箱銅板還是自己陪著秦青從錢莊裡取出來的。那時自己只覺得秦青愚蠢,於亂世中還顯露錢財,可如今他才明白,這箱錢便是為了這種時候準備的。
押車的僕從這麼多,且全都身強體壯,力大如牛,隨便喊幾個填坑,也比這群衣衫襤褸,骨瘦如柴的流民填得快。
但秦青偏要讓流民們來填,不是因為他喜歡欺壓人,而是為了把錢給到更需要的人。
所謂的魚肉鄉民就是這麼來的吧?
葉禮壓下心裡的疼惜,沉沉答應一聲。
阿牛走向那群流民。
流民們連忙四散,露出恐懼的神色。被驅趕,被辱罵,被毆打,甚至拉去賣掉或殺死,是他們最常遭遇的命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