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楚南溟的技術一般都是世界級的機密,繼續追問下去難免招惹不必要的懷疑。
秦青點點頭,一口飲盡杯中的酒,然後又倒了一杯。
「喝酒嗎?」他禮貌性地問了一句。
見到戀慕多年的人,他本該滿足、喜悅、悸動難耐。然而看見吳瑜之後,殘酷的現實一瞬間將他打入了地獄。
是什麼蒙蔽了他的眼睛,讓他沒有發現吳瑜與父親幾乎如出一轍的長相?親叔侄或許會有一點外貌上的相似,卻不可能像到那種程度。
在巨大的家庭變故面前,愛情竟顯得那般多餘。
秦青苦澀地笑了笑,倒酒的手微不可查地顫抖。
懸浮在他頭頂的小人忽然開始哭泣,滑落的淚水變成塵埃般的細微光點,灑在空中。有一些光點落入酒杯,消失在琥珀色的漣漪里。
秦青抬眸看去:「它怎麼了?」
「我也不知道。」楚南溟幽深的眼眸定定看著秦青。
「在這個世界上,還有楚南溟不知道的事?」秦青開了一句玩笑,濡濕艷紅的唇角向上揚起。
懸浮在他頭頂的小人揉著雙眼,哭得更加傷心。大顆大顆的淚水變成金色塵埃,紛紛揚揚下落,亦或慢慢悠悠地升騰,鑽入水晶燈。
說實話,這幅畫面真的很美。
秦青仰起頭,靜靜地看著,一隻手端著酒杯輕輕搖晃,仿佛很享受此刻的靜謐。然而誰都不能發現,他藏在褲兜里的另外一隻手已死死握成拳頭。
鼓脹的青筋浮於手背,血管突突直跳,像是有某種劇烈的情緒要從裡面爆開。
秦青剛剛才知道母親的死或許是一場謀殺。父親早就背叛了這個家。玩伴不是玩伴,是未來會把他推入絕望深淵的罪魁禍首……
他沒有因此而崩潰,已是用盡了全力。
他還在欣賞這個奇異的,愛哭的小人,沒有馬上與楚南溟說話。他害怕自己一開口就會有痛苦的呻吟從喉嚨里不受控制地溢出來。
秦青看著小人,楚南溟卻在看著秦青,深邃眼眸里閃爍著意味不明的光。
沒有熱情的自我介紹,也沒有滔滔不絕地表達崇拜和愛意。此刻的兩人不像是來相親,倒更像是兩個陌生人在高檔餐廳里偶然相遇,機緣巧合之下一起小坐片刻。
楚南溟向後靠坐,展現出罕見的慵懶和鬆弛。
秦青又喝完了一杯酒,感覺思緒快要亂掉,這才走到楚南溟對面坐下。
他垂著腦袋,修長的手指漫不經心地梳理微卷的長髮。
巴掌大的小人也跟著飄過來,坐在他腦袋上哭泣,大顆大顆的淚水滑落,變成金粉灑在他髮絲中,也落入凹陷的鎖骨里。
雪膚、烏髮、玉骨、金粉……
這是最細膩的畫筆才能描繪的場景。
楚南溟靜靜欣賞這一幕,漆黑眼眸深得像是一片海。秦青不說話,他也就不說話。
「我們做個交易吧。」秦青終於壓下心中的崩潰和痛苦,舊話重提。
坐在他頭頂的小人也停止了哭泣,面容卻依舊哀傷。
「什麼交易?」楚南溟的聲音非常好聽,卻不帶一絲感情。
秦青強迫自己直視這個人。
「分析結果已經出來了,二十個候選人里,我的基因是最優秀的。而你需要最優秀的基因,對嗎?」
這話原本他是信的。他以為自己擁有最大的優勢,一定會被選中。
但現在,盯著這雙深不見底的冰冷眼眸,他才領悟到,什麼基因、後代、幸福婚姻,對楚南溟而言都是極其可笑的東西。
楚南溟不置可否地勾起唇角。這個表情應該算是一個微笑吧?但溫暖的笑意並不曾出現在他眼裡。
秦青也跟著笑了笑,心裡卻滿是苦澀。這就是他愛了多年的人。果然盲目的愛總會在現實中破碎。
坐在他頭頂的小人眼淚汪汪,欲哭不哭,表情痛苦。
楚南溟目光上移,輕描淡寫地瞥了小人一眼。
「秦先生的狀態似乎不適合來相親。」他溫和的語氣裡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關心。
但秦青卻感覺不到這份關心裡應有的溫度。
「抱歉,我的確不應該喝這麼多酒。」這句道歉也並沒有多少誠意。
楚南溟眸光微暗,不再說話。
氣氛變得異常沉悶。躲在衛生間裡的996忍不住撓了撓門,發出絲絲拉拉的聲音。
秦青回頭瞟了一眼,再次沒有誠意地道歉:「對不起,我的貓好像抓壞了你的門。」
「沒關係,一扇門而已。」楚南溟溫和地笑了笑。
他的對外形象總是寬和、仁慈、包容、友善的,像散發著聖光的神祇。秦青曾經很迷戀這樣的他,但離得近了才發現,原來神祇是沒有溫度的。
秦青露出感激的表情。
坐在他頭頂的小人揉了揉眼睛,委屈又哀傷。
「說回那個交易。」秦青一邊組織語言一邊慢慢開口:「我們結婚吧。」
楚南溟挑高眉梢,眸子裡划過一絲興味的暗芒。
不停撓門的996安靜下來。
「你需要最優秀的基因,而我需要跟你結婚,我們各取所需怎麼樣?」
說這話的時候,秦青知道楚南溟根本不需要自己的基因,像他這種超脫了世俗的人,恐怕連自然交配的欲望都不會產生。
所以秦青擺放在明面上的籌碼絕對不可能讓楚南溟動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