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為了寫出這份方案,半年之內,秦青來往於華國與中東之間,頻率多達每周一次。為了考察市場,他待在飛機和長途汽車裡的時間多過了待在家裡。
中東氣候乾燥,治安混亂。
病倒、遇襲、行李被偷、流落街頭……這樣的危險,秦青不知道經歷了多少次。
這份方案浸透了他的汗水,也浸透了他的心血。
他握緊手中的演講稿,遲遲不願交出去。
「你不是分析了裘總有可能問到的一百個問題,並且把答案都寫好了嗎。昨天晚上我把你的分析稿發給學海,他已經背下來了。萬一裘總問了稿件上不存在的問題,他答不上來,你在旁邊提示他幾句。學海的專業水平不比你差,這種場合他能應付。」
人怎麼能這麼無恥?秦青無力地思忖。
段學海的方案第一回 合就被公司刷下,這叫水平不差?搶了自己的勞動成果不算,還要把自己當墊腳石踩……
秦青臉色蒼白,沉默不語。
「公司最近在裁員,我跟人事部打過招呼,讓他們不要動我部門裡的人。秦青,你能力很強,我很看好你。」
這不是鼓勵,是赤裸裸的威脅。
想到躺在加護病房裡的大伯,秦青只能點頭。
他握了握手中的演講稿,手指發緊,然後才遞過去。
段安泰冰冷的語氣緩和不少,擺手道:「不用了,你前天把演講稿發給我修改的時候,我就讓學海背下來了。他以前在大學裡是辯論隊隊長,口才比你強。他能脫稿。」
明知道自己的侄兒是個什麼貨色,在精神方面,段安泰依舊要打壓秦青。
這是一種控制下屬的手段。時間長了,秦青會失去反抗的能力,乖乖當段學海的槍手。他創造的業績都會成為段安泰和段學海的功勞。
在公司生態鏈里,像秦青這種沒有背景,行事低調,能力卻特別出眾的人,一不小心就會淪為高層盤剝的對象。
「秦青,過後我請你吃飯。辛苦了。」段學海伸出手拍打秦青肩膀。
他笑得很友善,眼眸深處卻藏著滿滿的鄙夷。在他心裡,秦青大約只是一個好用的工具。
秦青沒有說話,默默走進會議室。
段學海自得地笑了笑,最後一個進去。他是壓軸,當然要萬眾矚目。
996趕到時,會議室的門已經關緊了。它進不去,也看不見,更聽不到任何聲音。但它知道,秦青的心情非常煎熬。
他的演講稿寫得很精彩,拓展方案更是處處亮點。
然而投射在大屏幕上的稿件,卻署著段學海的名字。初稿、二稿、三稿……每一份修改過後更加完美的方案,擺在裘之信案頭的時候,作者欄都寫著「段學海」三個字。
裘之信對這份方案很重視,親自修改過多次。他對段學海印象深刻,卻完全不知道秦青是誰。
一個多小時之後,會議室里傳來隱約的一些掌聲。
996用爪子刨了刨門縫,焦躁地叫了幾聲。
有人過來驅趕它,讓它別在會議室門口鬧,它只得跑到一個盆栽後面,探出頭來觀察。
又過了幾分鐘,會議室的門打開了,裘之信當先走出來,身後跟著段學海和段安泰。
「方案通過了,下周你們跟我去中東見合作商。拓展部好像空出一個副經理的職位?」裘之信看向一旁的特助。
特助立刻點頭。
段學海和段安泰互相對視,眼裡閃過喜色。
「你進公司多久了?」裘之信看向段學海,語氣是難得的溫和。
對於優秀的人才,他總會高看一眼。
「快三年了。」段學海壓抑著興奮,耳根泛紅。
沒有人注意到走在後面的秦青。老氣的黑框眼鏡掩蓋了他過於蒼白的面色。
「不錯,才三年就有這樣的成績。」裘之信略一頷首,叮囑道:「回去之後你寫一封升職報告,我會通知人事部儘快給你處理。下周與合作商談判,你好好表現。」
「謝謝裘總,我一定努力!」段學海激動地點頭,臉頰漲得通紅。
段安泰拍拍侄兒肩膀,欣慰不已地說道:「裘總,謝謝您的提拔。這頂『任人唯親』的帽子,我總算是能摘下了。」
他嘆了一口氣,臉上頗多唏噓。他也知道自己把侄兒招進公司,肯定會有人非議。某些不好的話難免傳到裘總耳里。
裘之信瞥了段安泰一眼,神色冰冷,一句話沒留便帶著一群高管浩浩蕩蕩離開。這漠然的態度已足夠表明他對此人的不滿。只是段學海的優秀表現讓人側目,於是他選擇輕輕放過。
冷汗濕透了後背,段安泰弓著身子,目送裘總消失在走廊拐角,直起腰後竟有種劫後餘生之感。
段學海得意地笑了笑,回頭看向秦青,眼裡的輕鄙更濃幾分。
對於這個工具,他沒有尊重,只有惡意。嘗到甜頭之後,他只會更為瘋狂地壓榨對方。
996躲在盆栽後面,看得直搖頭。
太慘了,它的大寶貝真的太慘了!
秦青跟隨一眾同事走進電梯,996連忙追上去。
回到自己的部門之後,段安泰把秦青叫進辦公室。
裡面隱隱約約傳來一些聲音,996躲在門口偷聽,耳朵時不時抖一抖。
「段總,你不是說做完這個方案就推薦我當副經理嗎?」秦青的聲音聽上去很疲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