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兩人低下頭,藏起自己燒紅的麵皮。羞慚,懊悔,恨不得即刻消失。他們自以為聰明,實則真真是蠢到了家。
「如果不摻石頭,這些粥輪得到流民來喝?嫌棄粥水不乾淨的人必然餓不死。你們連日施粥,餵飽的是一群餓不死的人,卻眼睜睜地看著流民餓死。」
說到這裡,李夙夜譏諷一笑,徐徐說道:「你們沽名釣譽、假仁假義的樣子,實在是讓本宮噁心!」
他話音剛落便聽見不遠處傳來極快活的一聲輕笑。
轉頭看去,卻見泰安侯府的馬車已被驅趕到粥棚旁邊,秦青正探出頭來,睜著一雙濡濕的眼睛好奇地張望,臉上笑顏逐開,透著明媚的得意。
秦青開心了,李夙夜陰沉的臉便也露出一絲悅色。
齊似風和齊思雨撲通一聲跪下,口裡開始不停請罪。
李夙夜搖搖頭,語氣更冷:「大米摻石頭的案子斷完了,回去斷那流民被石子磨破肚皮的案子。泰安侯府的大米里摻的都是一個模樣的鵝卵石,絕非砂石,且還是本宮親自授意。他誣告侯府就是誣告本宮。本宮要查個清清楚楚,明明白白!」
齊似風和齊思雨重重磕了一個響頭,心裡蔓延開一片極寒的恐懼。
第92章 4你是枝頭雪14
秦青和江匪石坐在馬車裡,而馬車停靠在官衙門口。
996趴在車窗邊,問道:「你真的不進去看一看嗎?裡面審訊的好歹是誣陷你的人。」
秦青一隻手握著面人,一隻手捏著一根細細的竹籤,對著面人的臉部一點一點地戳,也不知道在幹些什麼。
「不去看了,不會有結果的。」他在心裡說道。
「不會有結果的。」江匪石忽然開口,說出了與秦青一模一樣的話。
996回頭看向對方。
江匪石打開食盒,從中取出一根小魚乾,沖996晃了晃,逗弄道:「胖貓,來吃。」
996斜眼:「……你才胖!我這叫敦實!」它一邊說一邊撲過去,叼走了小魚乾。
秦青頭也不抬地戳著面人。
江匪石靜靜地看著他,目光很深邃。
「如果是我,」江匪石徐徐說道:「我會派人混入搶粥的流民中,接過泰安侯府的僕從遞來的一碗粥,趁亂灑入碎石,遞給身後的某個人。這個人餓得狠了,即便察覺到有石子兒,也不會捨得吐出來。餓得狠了還有另外一個特徵,那就是腸胃特別虛弱,一點點異物的刮擦就能引發劇痛。當這個人痛得倒下,只要告訴他,去衙門狀告侯府可以訛到銀子,他就會去。」
江匪石搖搖頭,「查不出來的。唆使他的人必然也是蓬頭垢面的打扮,他連對方的模樣都記不清。」
秦青點點頭,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。他自然也知道這是沒有結果的一樁案子。
「你在做什麼?」江匪石看著漸漸成型的面人的臉部。
秦青搖搖頭,依然不說話。
江匪石明白了什麼,心緒竟然開始煩躁。
他看向窗外,目光有些放空,緩緩說道:「四皇子之前與小侯爺仿佛私交甚篤,但小侯爺要知道,倘若他志向高遠,那麼他日後絕不會與秦家再有一星半點的牽扯。」
秦青終於抬眸,看向了坐在自己對面的俊美男人。這正是他一直避免去想,卻又不得不面對的結果。
江匪石繼續說道:「四皇子應該感謝當年的秦王妃。」
秦王妃便是秦青的姑姑,也是導致秦家落到今日這個下場的罪魁禍首之一。
「為什麼?」秦青好奇地問。李夙夜感謝姑姑?他怕是恨不得殺了對方。
「若不是秦王妃仗著你祖父的勢,壓在當今皇帝頭上作威作福,激起了皇帝的憤怒,四皇子的母親,也就是當今皇后,恐怕早就被皇帝親手打入冷宮了。」
秦青眨眨眼,很快就明白了這話的意思。
江北城其實是大燕國的一個縮影,江北城的民不聊生絕非天災的關係,而是當今皇帝的昏聵。
那麼昏聵的一個人,為什麼偏偏對李夙夜的母親有情有義?不是因為愛和尊重,而是因為他被秦青的祖父打壓得太狠,產生了違逆的心理。
你們讓我廢掉的人,我當了皇帝偏要加倍地寵,大約就是這個意思。
若真是對髮妻那般情深義重,又哪兒來的連年採選美女,廣納後宮呢?
這也從側面反映了皇帝對秦家的恨。
秦青握緊了手中的面人。
「皇帝對你們家恨不能除之而後快。如果四皇子想要那個位置,」江匪石指了指車頂棚,搖頭道:「他就得離秦家越遠越好。」
秦青放下面人,靠向軟枕,長嘆了一口氣。
江匪石拿起面人看了看,眸底湧上一團陰霾。
但他控制住了內心的郁燥,笑著說道:「所以小侯爺,試著喜歡我吧?嗯?」
秦青微垂的睫毛受驚一般顫了顫,繼而愕然地看向江匪石。這個人知道他在說什麼嗎?
「就像女子戀慕男子那般,可以同室而居,同枕而眠的那種喜歡。」江匪石放下面人,抓住了秦青的手。
秦青嚇得縮了縮肩膀,手臂連忙往回抽,卻被江匪石握得更緊。
這人的手掌總是很燙,像放在火爐上烘烤了很久。寒冷的時候,他會帶來溫暖,慌亂的時候,他會叫人更慌亂。
秦青不斷抽手,卻完全沒有辦法掙脫。江匪石的力氣竟然很大,怕是與李夙夜那樣的練家子不相上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