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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子依舊維持叩首姿勢,大聲道:「正是!!」
「殿下叫這個賤婢來,說了這麼些勞什子狗屁不通的鬼話,是覺得本將身子老了,腦子也老了,瞧不清、看不明?」趙將軍豁然起立,動作幅度過大,連帶身後的太師椅被撬起來,向後方摔過去,瞬間就塌成了碎板子,足見趙將軍是用了武力的,將無法發泄出來的拳腳,施加上了太師椅。
方才人多,念及皇家要顏面、也顧及皇權君臣尊卑有別,趙將軍忍了又忍,才沒發作出來,現下都是自己人,都熟知自己的脾性,他不願再憋著,別說是太子,就是昭帝來了,也務必要給他一個說法!
「華陽仗著公主的尊威,耍著小女兒家的脾氣,為了個破爛勞什子、該死、已死的罪女,跑到侯府找嘉娘泄氣撒潑,哪兒有半分公主的儀容端莊?更離譜、滑稽的是,竟然還要小女當著一眾男侍衛,在光天化日之下臨盆??小女懷胎十月本就艱辛不易,府里上上下下哪個不是打著十二萬精神伺候?一朝臨盆那是兇險萬分的,是九死一生的劫,友人親眷求神拜佛都來不及,公主到好,竟認為此事不真?此等羞辱不僅僅是打了我們趙氏一族的臉,更是將皇家的教養、皇權的天尊、皇室的光榮給踩到腳底下!!」趙將軍胸廓鏗鏘有力的起伏,眼眸銳殺不可擋,牙關切齒地咯咯作響。
所有的隱忍在這一刻如泰山崩頂,徹底轟塌,掀起一陣高過一陣的山塵,似要將所有進犯、入侵敵人覆蓋,通身散著一副要將所有不服氣、甚至搶奪日月精華的其他山脈,一併吞沒之勢。
打江山的時候,昭帝、太子都挨過趙將軍的打。
過去,他們是兄友伯侄,結袍大義罩著,真情熱血撒著,遇上了什麼齟齬,打一架,什麼都能能輕鬆解決掉,睡一覺,翌日還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!!
當下,他們是朝堂上的君臣,所有的真情、道理、仁義都繞不開君臣尊卑禮制。君得女兒欺了臣的女兒,回不到像過去那般,打一架亦或者是讓欺人者下跪謝罪。
因為他們是君臣!
倘若換做是昭仁縣主受了華陽公主的委屈,平陽王不會直接問罪討責,大地是拐彎抹角的討要利他利張氏的益處,太子深知這點,所以才頭疼煩亂,於情於理,他都不願、更不可寒了趙江的心,但於華陽他又無能為力。
賀南嘉卻是滿心滿眼的敬佩。
榮華權貴僅僅是過眼雲煙,生不帶來,死不歸土,趙將軍從不貪戀、亦不追尋,有責享已、無則罷已,否則也不會在趙禮案時,趙將軍要為善廉策劃劫獄了。
傅琛氣定神閒瞧著這幕,多年前,他剛剛與舅父他們相認進宮時,也發生過類似的事兒。那時候,他們還都是孩童,上一回,太子毫無懸念的偏幫了縱惡者。這一回,想來也會與過去重蹈覆轍。
太子令侍衛將女子帶下去後:「趙伯……」
賀南嘉錯愕一瞬,竟改了君臣的中間的稱呼,趙將軍雖還是怒氣難消,卻因為這一聲,稍稍壓制了劍拔弩張的鋒芒。
太子起身,立在太師椅前側,眸光熠熠,裡頭有虔誠而敢作敢當的璀璨光輝:「始兒心知,趙伯也知,此禍源於梁氏挑唆擺弄,華陽罪無可恕,但罪不致罰……」
趙將軍恨鐵不成的打斷:「就是爾等的縱容,把華陽慣成如今嬌寵天地、禮法不分的模樣,除了穿、戴、吃穿用度瞧出她是個公主?可有半分公主的氣度光華?可為京城女眷做了何等好榜樣??養女成此,爾等還有何顏面做擁權術?殿下還言罪不至罰??」
太子也氣的不輕,並非對趙將軍,他幾步到了趙將軍跟前,無奈卻痛心道:「華陽是立國之後誕生,那時我朝風雨飄搖,左有前朝餘孽興風作浪,右臨邊關蠻族連年搶奪,生靈塗炭、百廢待興。父皇為此幾年不曾安寐整夜,母后為籌抗蠻族軍餉,挨家挨戶去向那些個貴胄權貴徵集,姑母更是在疆場臨產過。華陽的教養便是難以改變的疏忽了,絕非我等貪享權術!!」
至少不純是為了太子權位。
太子全名傅始,還是趙將軍隨意給起的,說是在朝陽時刻來世,期盼苦日子能在傅始之後不再人間。
「趙伯,不論是父皇、還是始兒定會狠狠教訓華陽,禁足十年、或者幽禁終身,於她而言,後半生都是折磨。」太子認真繼續道,「教養好了,華陽自會羞愧難當,負荊請罪。公主雖不同皇子,要為江山社稷謀福造利,但卻關乎我朝女眷名譽、舉足輕重。」
趙將軍深深嘆了口氣,不可置否。
兒女是未來,可未來亦是他們這些當父母創造的,兒女無德,父母首當其疚不假,但又何嘗無可奈何所致?
下跪是不可能了,華陽當真落了罪,太子皇后定被連累,太子的心思、算盤他心中門兒清,可於社稷江山而言,太子的確是最好、且唯一的帝王之選。
除非……
心裡的念頭把趙將軍嚇了一跳,趕忙徹底扼殺掐斷,警告不可再想。
瞧這般景象,華陽公主是要全身而退了,當真是無心犯了錯,道個歉有那麼難?何況還出了人命!!
幽禁華陽公主?呵!不就是好生好養的關著?
賀南嘉不禁冷笑。
衝撞柳氏的女子定是授意昭仁縣主,可沒有華陽這株蠢貨,怎會埋下殺孽?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