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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顧芳舂負責徹查皇上、太子中毒,他與顧明可是堂兄弟,顧明還過繼了一個豎子給他養老送終,也不知此人能否公私分明。還有梁固衍,他太過激進、偏激,茹娘的死已是我們兩家根深蒂固的仇苗,一拉就爆。」賀南嘉委實擔心傅琛。
大部分人的消息,通過收/買禁衛軍都能探出。
飆凌衛雖被關押了,可都在趙宏曄看管之下,個個都沒事、雪石被他保在府邸養胎。刑部侍郎謝危將趙世子「扣押」府里,常常送消息進來。大理寺卿方大人則將法醫府的人都歸入名下,他們暫時也都是安全的。除了傅琛,就如消失似的。
「刑部尚書顧芳舂前不久喪宴,是燕伯爵辦的喪禮,試試讓他去幫忙走動走動。」趙將軍提議。
賀南嘉遠遠見著一隊人來,「不必了,他來了。」
顧芳舂把提審設在前院,整個侯府的人都來會審,他們身正不怕影子斜,且都信任傅琛,絕不會給皇上、太子下毒,是以各個都把腰板兒挺得很直。
「六日前,趙將軍欲帶賀氏去往何地?」
趙將軍、賀南嘉同時回:「去城外走走。」
幽禁以來,侯府的人核對過無數個問題,等的就是今日。賀南嘉乾的就是這個,是以早就演練了許多回。這個答案很扯,事實上不論他們說的多麼合理,結果都會很扯。三更半夜的:一個中老年男子帶著一個妙齡女子,不讓人想入非非就不錯了。
顧芳舂是查案的老江湖了,自當發覺他們串了供,又問了善書琴、賀文宣、趙錦煙,結果亦然。幾個主子早有了準備,侯府的下人幾乎一問三不知,他將筆一扔,打發隨行的禁衛軍。
皇后不讓謝危、方文來審,顯然是擔心他們二人偏私,顧芳舂是願意效勞的,可厭惡禁衛軍看守犯人似的跟著。
「顧尚書,小人走了,如何保護的了您?」禁衛軍很忠心。
顧芳舂冷哼嗤道:「他們動手,豈不正好說明是兇手,還能快些結案?」
禁衛軍想了又想,臉上露出腦子不夠想的神態。皇后娘娘的目的是查案,有結果才是重點,於是便離的遠遠的。
「這回能說實話了嗎?」顧芳舂捅破窗戶紙。
趙將軍一屁股坐下:「本將說的就是實話,你愛信不信。」
他很無奈,打了一輩子仗,也說了不少渾話,頭回跟三法司的人扯謊。
「傅將軍可不是這樣說的。」顧芳舂詐道,說了什麼卻不明言,為的便是觀察幾人神態,可除了擔憂,他們並無懼怕。
「讓我見見傅將軍,見了我便說。」賀南嘉提出交換,一則試探傅琛究竟如何了,二則試探此人對他們的態度。
「小小女娘,有情有義。」顧芳舂丟下這話,起身離去。
丟下一大家子人愣在原地。
沒能從顧芳舂口裡探聽到消息,賀南嘉越來越不安,沒想到了夜裡,顧芳舂再一次來了,且領著她去了大理寺。
回了熟悉的地方,卻不見熟悉的官員。
「方大人、趙寺丞都停了差事,」顧芳舂似乎看出賀南嘉疑惑,腳步往地牢方向去。
聽見這般說,賀南嘉強行鎮定,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味,她咽了咽喉:「我乃朝廷四品官員,在無實證、舉報的前提下,按律不可用刑。」
顧芳舂又是冷哼了聲:「小小女娘懂的還算多。」
聽不出究竟是意外還是譏諷她學男兒涉朝政。說著話,人已停在一間牢籠們前。
濃厚的血腥味撲鼻而來,賀南嘉看過去,裡頭關押的犯人縷縷髮絲垂亂,全然遮掩了臉,根本瞧不見模樣,他的身型很高,頭深深的垂下,沒了氣息一般,雙手左右高高的掛在銬鎖立,肩上似乎有絲絲的獻血往外一點一滴的冒。
視線緩緩下移,賀南嘉覺得越來越熟悉,熟悉到身子禁不住冷顫,腦子裡不斷地祈禱著「不是,不是—」
可看見地上碎的七零八落的血玉,以及那些碎玉上頭還散著根根烏髮,賀南嘉終於確認,眼眶瞬間潮熱,衝上前要過去,卻被鐵欄狠心地攔住。
「你這是公報私仇!宮女下毒指正傅琛後即刻赴死,這樣的證據按律根本不可立足!將他傷成這樣,你個老不死的是什麼居心?」賀南嘉氣瘋了、也急瘋了。等的那麼多天,她有想過傅琛有可能遇到不測,可親眼看見昔日光鮮為國保家的男人,血肉模糊淪落至此,就心如刀絞,恨不得將他們碎屍萬段。
賀南嘉沖不進牢房,就想著跟老頭狠狠干一架,哪怕揪光他的頭髮也城,可這個老頭竟然是有功夫的,輕而易舉將她的攻擊制止,再反手扣在鐵牢欄杆跟前。
聽見嘉娘的聲音,傅琛努力抬起頭來,血水模糊了雙眼,看不清眼前的人,但那纖瘦的身型、熟悉的聲音早已刻入骨血,他努力擠出兩個字:「……不是。」
聲音太小,被賀南嘉的咆哮淹沒。
「放開我!有本事給我劍,我們光明正大的比試一場!」賀南嘉和傅琛學過劍術,一般的人不在話下,也許輸是必然,可她如今覺得傷敵一千,自損八百也值。
「哼,硬氣倒是跟傅將軍挺相配!」
哐鐺—
牢門鎖打開,顧芳舂將賀南嘉丟了進去,再重新關上,而後雙手負在身後大搖大擺的離去。
摔了個狗吃屎,賀南嘉沒顧上疼不疼,爬起來就往傅琛跟前去,可手一輕輕挨著他,就覺他身子迅速緊繃、嗓眼裡發出悶悶的忍耐聲,顯然弄是疼了他。賀南嘉縮在原地不敢動,細細望著眼前。他身上遍布了道道傷痕,有的是鞭子、有的是刀刃、有的應當是燒紅的鐵嵌、多數已結了痂、有的還與衣裳粘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