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暈厥的女使已經醒了,將昨日進出宋陌卿閨房的情形詳細道出,與溫兆的小廝一樣,午時後她就沒再見到宋陌卿的臉,要麼躺在床上的背影、要麼就是咳嗽聲、或者就是差吏提及的琴聲。
屍語不會騙人,因此昨日午時後女使與差吏聽見的、見到的都不是宋陌卿。
用同樣的障眼法來殺人,那麼假扮死者的無疑就是兇手了。案發都在午時後,是有什麼原因嗎?還有,兇手到底是一個會變換聲音的人,還是一男一女。
賀南嘉問女使:「你親眼目睹,永忠伯爵娘子梁氏帶人打了卿娘子?」
女使先是點頭,而後又猛然搖頭道:「我們娘子與梁氏聊時將我支開了,等我回來時梁氏他們已經出去了,我瞧見娘子哭,她又不說話,就是關著門。所以我覺得是被打了,不算親眼看到,可隔壁院子裡的人都聽見了聲音。」
外頭的瘦馬紛紛附和。
「是啊,好響亮的耳光。」
賀南嘉凝眉,宋陌卿臉上沒有巴掌的傷痕,身子也檢查過了一遍,除了被勒時掙扎的細微痕跡,也沒有掌傷。可這麼多人聽見了,那聲又是出自哪兒?
宋陌卿閨房與溫兆的廂房一樣,纖塵不染,仍舊沒有指紋的痕跡。唯獨就是北邊的木屏風後邊地上有一圈痕,像是被什麼龐然大物壓過一般。
她命差吏叫來環音閣的媽媽後問:「這原來放了什麼?」
環音閣的媽媽已不哭了,看了眼有些難為情似的垂頭:「卿娘是天不亮回的,自然要清洗梳理才好見人啊。」
賀南嘉緩緩看向地面的圈痕跡,杏眸悠然亮了幾分,她始終在想兇手殺人後怎麼進出的,便指著問:「這裡本來放的是個浴桶?什麼時候搬運出去的?」
環音閣的媽媽點頭,想了會兒道:「就是今日卯時前。」
大理寺的差吏符合道:「對!負責雜役的小廝來搬的,我們都瞧見了,上頭蓋著蓋子,還有一大塊白布。」
「昨日沐浴完了,為何不搬運出去?」賀南嘉追問。
環音閣的媽媽被她凶了一嘴,神色害怕且不明地看向女使。
女使則委屈道:「娘子沐浴後就要小睡的,那會兒搬出去就會弄出動靜,影響娘子安睡。原本都是午睡後從角門搬出的,還可讓日頭曬進去。可昨日奴婢問過娘子,她拒了啊,還讓奴婢今日卯時前安排雜役去角門那搬走浴桶。」
賀南嘉神色凝重,那時候拒絕和改了時辰的已經是兇手了!她再傳搬運木桶和處理廢水的雜役,問可有發現什麼異常?
搬運木桶的雜役則搖頭。
「你進去就沒往裡頭看一眼?」賀南嘉問。
搬運木桶的雜役頭要的跟撥浪鼓似的:「小人不敢,而且那又個人高大的木屏風,怎可能看的見什麼啊?」
賀南嘉站在屏風後邊走了一圈,這邊的層高要低許多,且不論哪個角度是既看不到床榻、也看不到梁。她嘆了口氣問:「那你看覺得木桶比平日重嗎?」
雜役還是搖頭:「小的力氣活兒干慣了,沒太注意。」
賀南嘉問另一個:「你呢?」
處理廢水的雜役看看眾人,低聲道:「那水比之前的要髒些,水也比平日的少很多,小的就倒了,沒如之前那般用作澆灌。」
本來瘦馬的洗澡水可香了,用來搓把臉都沒問題,可今早的不但不香,還是髒的。不知道的,還以為宋陌卿在前塵似錦的客棧里伺候了一夜的叫花子呢!
環音閣的媽媽蹬了處理廢水的雜役一眼。
什麼話都說?多難聽??
賀南嘉環視閨房,她明白為何兇手選在午時後殺人,又是如何打掃廂房的,很大可能就是躲在浴桶里出去的。
可是溫兆的廂房裡什麼都沒有擋啊??
想著,她腳步一轉,直奔前程似錦客棧,找到小二問:「宋陌卿離開客棧的那日,你們可送了浴桶進去?又是何時運出來的?」
小二被戾氣衝來的賀南嘉嚇得心臟漏了半拍,期期艾艾道:「瘦馬離去,小爵爺兆哥兒就喊了水。再搬出來是第二日卯時左右,是小爵爺的小廝吩咐啊。」
他臉色訕訕地嘀咕:「小人錄供時都說了,卯時從角門將湢房裡的淨物搬出來,那會兒還聽見了呼嚕聲呢。」
賀南嘉想起來了,她當時注意力都在小二說的食客,且沒將淨物跟浴桶關聯起來。
還是卯時,兇手兩次殺人都是利用浴桶而出。
再問了搬運浴桶跟處理廢水的雜役。前者稱浴桶比之前重了些許,可他沒在意,只想著快點幹完活兒。後者稱水比較髒,也少了一些水,可因為溫兆是狀元了,即便聽到了些許捕風捉影,他們也不敢嚼舌根,就倒了水洋裝什麼都不知。
所有人都認為是件突發性卻合乎情理的事件,壓根兒沒上心,做供詞時都是帶了一嘴,沒細說。
但是搬運的雜役都稱,見到溫兆背對著他們睡覺。浴桶一定做了兇手殺溫兆的掩護,可應當還有什麼線索沒被發現。如果兇手是兩個,那麼另一個偽裝完了以後,就是從窗戶出去。客棧那日的人少,且小廝守在門口。
賀南嘉深深嘆了口氣,與眾人道謝,又去看了眼溫兆的廂房,窗戶下邊是個台子,上邊有些許青苔,可青苔似乎被磨平過,客棧里的雜役說小台子都是幾日一打掃。那麼能確定,這兒有人動過手腳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