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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賀寺丞不若等等,穩婆還未到。」
古代驗屍極少有女仵作,因此遇上富貴人家的女眷遇害,都是喚穩婆來兼職的。
「不必了,」賀南嘉放下肩上臨時從衷伯那要來的籠箱,打開箱蓋,取出兩把合手的刀具,走到梁雯所趟的床榻邊,「本官就會剖驗。」
永忠伯爵爺溫赫已見過賀南嘉驗屍兒子溫兆,這回懶得做聲了。
可梁慧沒見過,她攔下賀南嘉:「即便賀寺丞坐了官,位階也是低於伯爵娘子的,你若毀壞了屍身,拿什麼去跟梁國公、你們大理寺、還有聖人交代?」
賀南嘉眉稍揚了揚:「陸寺丞沒說本官通曉屍語?」
梁慧眉心一跳。
「此案已由三法司共同監察,還請永忠伯爵爺拉開陸家大娘子,若是耽誤了驗屍時辰,誰都無法向大理寺、刑部、御史台交代。」賀南嘉嘴上客氣的說說,只是慣於禮貌,身子卻簡單粗暴,手輕輕推開了梁慧。
梁慧看向永忠伯爵爺溫赫,見他默認,心中隱隱有了猜想,莫非兒子從大理寺少卿降為寺丞,是因為賀南嘉心懷怨憤,故意為之?
賀南嘉專心致志檢驗,可沒功夫細想梁慧的心思。
青灰色屍斑遍布死者全身,屍身僵硬,屍表皮層與屍身一般堅硬無彈,初步預判死亡時辰乃昨夜亥時到子時間,倒是與韓氏告知發現梁雯死的時辰相對應。
死者兩眼合、唇口黑、皮開露齒,脖頸圈痕在喉下處,口開、舌尖出齒門二分至三分處,面帶紫赤色,口吻兩甲及胸前有吐涎沫。死者兩手須握大拇指,兩腳尖直垂下,腿上有血蔭,如火灸斑痕,及肚下至小腹並墜下,呈青黑色。
梁雯的屍身與宋陌卿截然不同。
賀南嘉仔仔細細查看死者的圈痕,確認沒有沒有吉川線,再細看死者的足弓,光滑細嫩,甚至還有女子潤體膏的余香。她脫下死者中褲,隱約能見大小/便出,褲/中縫、褲管甚至有污物殘留。
上吊自|殺的人,由於重力的作用,至使頸部椎體脫落、頸椎內神/經叢斷裂,下部神/經不再受到大腦控制,身體內本身繃緊的肌肉組織會松/弛,包括肛/門括約肌松/弛,即會出現大小/便失/禁。
若是被勒死引起的大小便/失|禁,死者會因為劇烈掙扎,污物應當集中在臀部、與臀腿部位,且呈現模糊狀,不會呈現點落式、片撒式等不規則的狀態,這也是因為重力所致,死者身體垂擺,污物隨重力掉落。
賀南嘉走到屍體懸掛梁下,仔細觀察附近。
地面的腳印雖然不清晰,可能見只有死者一人,她搬來椅子站上去,橫樑上的刮痕規則勻潤且少,若是死者被勒住脖子再掛上樑,那麼樑上的刮痕會粗糙繁多。
以上種種屍語跟環境都顯示:死者乃自/殺。
或者,是否還有一種可能,死者昏迷下被懸掛,假造出自縊的現象呢?想到此,賀南嘉開始剖屍。
刀落下去瞬間,惡臭瞬間充斥寢屋,永忠伯爵溫赫爺溫赫是第一個出去的。孕婦韓氏早忍不住乾嘔起來,被溫途扶了出去。梁慧退到屏風後邊去站了會兒,後來也沒忍住離開寢屋。
幾人來到主廳。
溫赫、梁慧各自端坐主位的左右側,廳的正中間跪著的是溫途與韓氏夫婦。
「現在不是怪罪的時候,我問你們,溫然可在族地?」賀南嘉的出現,讓事情變得更加複雜,梁慧必須要加快步伐了。
永忠伯爵溫赫點點頭:「我與族地一直都有通書信,他就沒離開過,去歲還染了咳疾,身子瘦了好幾圈。」
梁慧壓低聲音問:「那封信……」
永忠伯爵溫赫瞪了眼溫途:「放心,我都燒了,沒有任何蹤跡留下來。」
梁慧放心了:「那便好。」
廳中跪著的溫途卻道:「若是二叔逼迫的,我們大可將他移交給大理寺,怎能任由他拿捏、要挾?」
永忠伯爵溫赫氣紅了眼,當即起身就要罵。
梁慧卻起身過來,她看了眼永忠伯爵溫赫,他手顫抖著指了指溫途,而後狠狠地垂手甩袖,背過身返回座位上。
「你還想不想襲爵了?」梁慧問溫途。
溫途點頭,卻道:「可母親的死我也要查清楚。」
梁慧眉心微蹙,心中百感交集,先是遺憾為何活著的不是溫兆?罷了!也算是有個兒子的名義,她道:「你若還想襲爵,此事就到此為止,因為,你二叔有後人。」
溫途神色大驚,他看看妻子韓氏,韓氏也與他驚愣的對視,二人無言沉默好一陣都說不出話來。
梁慧如釋重負地沉肩:「現在明白,為何爵爺要將案情就此打住了嗎?」
溫途垂眸,再抬眸看向梁慧時眸光生戾,「我們究竟對二叔他們一家坐了什麼?竟然要這般忌憚?」
梁慧心裡咯噔一下,總算明白為何溫赫屬意小兒子襲爵了,這個侄子太過一板一眼,什麼事都要刨根問底,事實如此,豈不亂了套?
「姑母還不願告訴侄兒嗎?若二叔手裡有了我們的把柄,我等還渾然噩噩,遲早會步母親、二弟的舊塵!二弟被殺、母親也死的不明不白、外頭都是二弟的污言穢語,父親糊塗,難道姑母也要糊塗下去?」
溫途的質問,梁慧回答不出來,她不在分析,而是說:「待你襲爵後,你父親會去族地親自解決舊事,用不著你操心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