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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勢已去,再辯駁都是無力回天了!策劃了這般久,自以為顧及到每處節點和變故,卻不想還是留下了節外生枝。
江管事依舊跪立叩首姿勢,將前後經過戰慄道出。
梁茹回府當日,江毅並未歸府,江管事派人尋了一夜未有結果,翌日一早就被梁茹叫去後宅,稱江毅殉情盞兒。
江管半信半疑之際,可梁茹給了他一大筆銀錢,大到可以買下坊中的宅院。這樣的好事,自然是有要求的。要讓江管事把侄兒的屍體燒了,理由是:盞兒的死可以給賀氏重創,不能讓破了盞兒身子的江毅留下,哪怕是屍體。
屆時,江管事已懷疑侄兒的死怕就是個兇案,可他無權無勢無證據,在梁府多年,見識了梁茹的很辣、梁國公夫人的偏袒,他根本沒有把握!!
再有巨大的錢財誘/惑,江管事起了歪心思,念及家中還有子女、父母、兄弟子妹都能這筆財富,過上好日子、甚至是人上人的生活,他便應下了。
可離開三姑娘院子後,江管事頭腦里的熱度褪去,看著侄兒的屍首,開始猶豫不決起來,到底還是不忍心將侄兒挫骨揚灰,就悄悄將侄兒的屍體弄去義莊,想著還是留具無名的全屍。
說完,江管事已泣不成聲,「老奴不是人啊、畜生都不如……」
結合假盞兒的證詞,謝危總結出大致的輪廓:「元宵家宴那日、巳時三刻,梁茹領盞兒去花廳,令江毅給盞兒強灌菌菇至死,為了混淆,還強灌了些旁物,之後再拋屍池塘。返回宴席廳的梁茹算好了份量,食用一些菌菇,而後再接著不耐受發作的體質,在宴席上演了一場中毒的戲碼。之後,梁茹又對江毅下殺手,為的便是徹底讓賀都尉背黑鍋、賀氏聲名狼藉。」
地牢深處傳來鐵鏈鎖銬打開的聲音,兩位刑獄司齊步而來,用意不言而喻,正是要給梁茹上鎖銬的。
梁固瞻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拳,松一會兒再握緊,握緊了一會兒再鬆開,腦子裡自動呈現律法的條條框框,如何才能保住小妹的命?
牢欄之前,梁茹一臉灰敗坐著,眼眸沒了女兒家的澄澈清明,儘是陰算落敗後的狐疑與陰霾,猩紅的血絲點點滴滴顯漏,似不願再藏匿獠牙的惡獸,卻沒了拼死殊活的籌碼。
面具已裂,她也懶得再偽裝,扶著鐵欄立起來,指著假盞兒質問賀南嘉:「她是你的人?」
賀南嘉不可知否地頷首,喚了聲:「夏荷。」
假盞兒噗嗤一聲笑了出來,接著笑嘻嘻地走近,從寬大的袖子裡取出「卸妝棉」卸妝,不一會兒,露出了她本來的臉。
穿越前,房姍因為愛好會些仿妝,於是賀南嘉就請她試試將夏荷化成盞兒的模樣。
仿妝在一定的角度上的確很像,加上房姍研製出各種化妝品和工具,湊合著配合暗光,一個起死回生的盞兒就出來了。
過敏沒有檢測方式,只有想辦法讓過敏體質的人親口說。
「難為你了,忍了那麼久。」賀南嘉譏諷梁茹早知假盞兒,卻不說。
假盞兒定然不知真盞兒被誰殺的,左右是為了說給梁固瞻聽的,且梁茹不敢自曝真相。
梁固瞻怔怔地滿滿搖頭,先是慍怒地看了眼謝危,可轉瞬發覺自己荒唐的可笑。將前後蛛絲細節連接起來,他恍然大悟方才正是一場提審,且無懈可擊!將兇手一步步引蛇出洞,他眸光流轉到茹娘上,想呵斥她卻開不了口。
「兄長毋需難過。」梁茹不叫大哥了,父母窩囊就罷了,進士及第的兄長也軟弱可欺,她的一片雄心博志,終究是埋沒了,露出看似得體卻悽慘的笑:「茹娘寧願踩著累累屍骨高傲的活,也不願嘉著尾巴做人!」
就如姑姑梁雯,哪怕後來落了個身敗名裂的下場,可轟轟烈烈過了二十載,豈不快哉?
擲地有聲,振振有詞,像無數刀子,扎進梁固瞻的心窩,痛的他揚手給自己甩了一耳光。
啪—
嘹亮的掌聲迴響地牢,如陰間的惡魂。
賀南嘉眉稍高挑,有些弄不清楚情況。
「是為兄沒教好你!」梁固瞻被罰打掃龔房,便是小妹魔化的導火索。
「教?」
「哈哈—」
梁茹狂浪的笑聲,猶如黑夜的鬼魅,在地牢里的冷壁亂撞,染上陰森的寒意,聽的人惡寒悚然。
「教我附低卑微的如狗一樣像傅琛聽令?還是與賀南嘉搖尾乞憐?兄長當真是三甲之一的狀元郎嗎?我怎麼瞧著還不如宮裡的閹人,他們雖然身殘志堅,可不少總是自恃高人一等呢!」梁茹徹底釋放軀體的巫靈,不再壓抑束縛,迎著兄長痛不欲生的眸光,莫名生出詭異暢快!
「都愣著幹嘛?給她上銬!」謝危下令。
兩名刑獄應聲。
「枉你位居御史台,手握生殺大權,卻連小妹的婚事都留不住,還要多嘴去得罪傅琛的相好,結果呢?掃龔房被百官笑話,我若是兄長你,還不如棄官去倒夜香!」梁茹撒了不滿兄長的氣,又將矛頭對準賀南嘉,「嘉娘的確有手段,當初決絕地同陸氏和離,為的就是王妃之位,茹娘佩服!」
這話偏意其實很大!
傅琛還未封藩王,雖然是遲早的事,可在這樣的環境,由梁茹以賀南嘉的角度來說,其實有危險。說不準會被有心人拿去朝堂做文章,是傅琛私下允諾過賀南嘉什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