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渭陽眾官尋聲看來,女子身著煙青色彩蝶薄綢裙,坐在茶舍窗棱邊,媚眼掛著不懷好意的笑,讓人心裡堵的慌,不正是那個通曉屍語的侯府嫡女!
傅琛橫眉微揚,與知府王大人一同下馬過去。
戶房典吏舒大人嗤一聲:「賀娘子慎言啊,褻瀆神明的後果不堪設想,你總不想今後都嫁不出去,或者再被和離吧?」
人群中的陸懷遠神態悅,怎能將私事公之於眾?
其餘渭陽的眾官並不跟話,到底是婦道人家,與她們一般見識沒什麼意思。可聽了這話,瞧賀南嘉的眼神充斥輕視。
賀南嘉並不生氣,杏眼彎得越發嫵媚,學著戶房典吏舒大人嚇唬回去,她裝作傾聽有人與她說話一般,耳朵抬高對向天空,點點頭:「舒大人慎言啊,河神說你庸碌無能,不配為官。」
言罷,她拍拍手。
登時,天空再現河神的船,只不過位置與方才偏離了些,顏色也不同,是艘黑乎乎的船。
抱著熱鬧不嫌大的精神,她指上空:「你瞧船的顏色都變黑了。」
「這?」方才擠兌賀南嘉的舒大人心驚肉跳,他瘋狂腦補賀娘子能聽見河神的話,即刻就軟了語調,「本官就是開個玩笑,賀娘子別是跟河神說了下官什麼,叫河神誤會了?」
賀南嘉懶得解釋,又拍拍手,上空的船再次消失,不一會兒又出現,且跟之前的船都不同。
「咦?今日河神的船有些多啊?」
「是啊,而且船身都沒水草,河神換船了?」
賀南嘉不再逗他們了,拍拍手,空中的船消失,她對著不遠處的高地喊:「大哥哥,帶著河神的船下來吧。」
渭陽眾官登時臉色微僵,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腦海里反反覆覆回味那句話:帶著河神的船,下……下來?
稍稍腦子靈光一些的,左右尋思了幾回,就發覺不對經,空中河神的船變幻了三回,兩回還是因為賀娘子拍拍手就變了,他們信奉神靈,可賀南家並非渭陽人士,怎可能與神靈傳音?
傅琛桃花眸瞥到女子腰間掛著的銅鏡,正是知府前廳外門頭上的,隨著她動作白芒閃動,再看了眼消失船的天空,隱隱有了猜測。
「這是何故?」好一會兒,知府王大人問出所有人疑惑。
賀南嘉:「海市蜃樓。」
渭陽眾官複述著四個字,互相詢問什麼意思?誰聽過?什麼東西?但都無結果。
「賀娘子所言莫不是《漢書天文志》中的『海旁蜃氣像樓台』一象?」趙宏曄是隨老知府趙雍和來的。
賀南嘉笑贊:「趙會元也是見多識廣。」
讚賞出自真心,也多少有些自得的比喻,她與中了會元的人一樣博聞見識。
遲鈍的官員沒聽出賀南家的深意,而幾名年長的老狐狸到是聽出來了,臉色悻悻。
陸懷遠翻個白眼。
眾人胃口被調起來,可他們不願問賀南嘉,就問趙宏曄:「趙會元快跟我說說,是怎麼回事?」
趙宏曄面向賀南家微微頷首,文人風骨自然流露,「趙某就在賀娘子跟前獻一回丑了。」
此言一出,那些個好奇的官員登時後悔問趙宏曄了,知曉什麼鬼樓的還是獻醜,不知曉的算什麼?連丑都沒資格獻?
賀南家微笑示意。
傅琛桃花眸微微一緊,看趙宏曄時覺得彆扭。
趙宏曄心無旁騖,「說的是海上忽然湧現幾座大山,附近村民覺得新奇就去海邊登高望遠,只見浩渺大海中, 高高矗立奇峰忽隱忽現。過些時候,城郭台榭一下子變幻著出現。當中有佛寺、道觀、鐘鼓之樓。又過了一會兒,有站著像人,有散去像獸,怪異繁多。可不多時,則才所有一切消失,大海重歸原樣。」
賀南家暗喜,還有人聽過。
海市蜃樓的出現有特定的時間、溫度、環境。由趙宏曄說知道此景象,在這群老迂腐面前,會比她更有信服力,於案情也更有幫助。
「書中記載,所謂海市蜃樓,其實就是一種傳象,必須在特地的位置、時辰、熱天、白日,通過一些媒介傳送到另外一處,所以看到的傳送的模樣並非真態。」趙宏曄總結。
賀南家頷首笑笑,「正是如此。」
渭陽眾官幾乎都聽明白了,有人問:「那是怎樣傳的?」
「都讓讓。」屆時,賀文宣擠開人群,他懷裡抱著一堆東西,往賀南家的茶案上一推,站穩後拍拍身側皺了衣袍。
渭陽眾官圍了過去,有一面半個高的銅鏡、四艘木雕的船,其中三艘要小一些,也比那艘大的船新一些,且這艘大的船檐下掛著精巧玲瓏的小燈籠,船身纏繞許多綠色的藤繩,就連船身的木頭都刻意做舊了一般。
有人反應過來,「這才是河神的船!」
眾人相互一說,也都看了出來。
知府王大人擠開人群走近,分別拿起來仔仔細細看了一圈,他道:「這三艘小的是賀娘子你弄來的?」
賀南家頷首。
賀文宣拱手:「就在長民街的木雕鋪買得,那裡還有許多樣式。」
「我明白了,」趙宏曄指了下案上的銅鏡,「想必,賀娘子就是藉助它,在特定的位置,還要藉助日頭,讓船由銅鏡將模樣傳到空中的。」他指了指「河神」的船,「所以,這艘船就是所謂「河神」做出的假象,用來誆騙我們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