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傅琛的身量很長,賀南嘉哪怕腳尖觸地都看不見營地口,於是低下頭從他的胳膊下探出腦袋,這一看發現了問題。
「聽話!」傅琛生氣了。
「你們瞧地上的輪胎壓痕並不深,當不是高火/炮才對。」賀南嘉既沒吃過「豬」肉、也沒見過「豬」跑,但貴在理論知識豐富。
一座高火炮的重量可達幾千斤,承載了高火炮的輪胎壓滾過的土地,留下的痕跡絕不是這般淺淺的一條。
法醫便是將所見所聞都剖析肝膽,第一處疑點冒了出來,其他的疑點就如雨後春筍一樣。賀南嘉又道:「還有,高火炮雖然是威力無窮、所到之處無一倖免,可你們想啊,倘若金陵鎮有這樣的震懾四方的火器,第一戰時就應高高架在城牆上立威了。若說第一戰忘了,第二戰、第三戰、第四戰呢?有功夫想那些個齷蹉伎倆,連續放個數炮下來。豈不更省事?」她手指了指來使,「大高炮光憑一人之力是很難驅動的,即便那人長的很熊。」
都是在疆場廝殺了半生的,自當熟悉高火/炮,此言徹底讓趙將軍、先鋒等人頭腦清醒。敵方是個沒下線的無賴奸佞,貿然前來一人一高物,且因著前幾站的出其不意,過度警惕是在所難免,全然忘了辨識真偽。
趙將軍頗為驚嘆看了眼賀南嘉,忽而哈哈大笑道:「嘉娘眼力過人,不愧是善老將軍的外孫女!」
先鋒臉色惺惺,拱手為自己的大驚小怪告罪:「是屬下多慮了。」
「先鋒謹慎乃兵家常識,小心才駛得萬年船。」賀南嘉笑笑。
先鋒謝過嘉獎,護著趙將軍出了營地口,他們二人前邊有十名士兵、呈包圍的小列陣前進,將二人團團保護起來。距來使一丈之距處,眾人駐足。趙將軍懶得廢話,開門見山:「求和就開城門,本將可饒爾等不死,其他免談。」
來使嘴裡發出「啊吧啊吧」的聲音,指指高物,手做比劃。
「又是一個啞巴!」根據阿貴的線索推演,此人大概率又是一個獲罪的弟子,賀南嘉分析。
趙將軍看不懂、也聽不懂,不願耗費多餘的耐心,直接對士兵下令:「揭開,都仔細些。」
來使轉頭就跑。
「將軍後退,」先鋒推著趙將軍往後挪,倒不是怕高火/炮,萬一是暗箭或者毒箭呢?
趙將軍並不後退,而是平行挪了方位。
兩名士兵小心靠近,一個饒到後方,一個在前方用兵刃的手柄處對它敲了敲,感知到什麼,登時瞪圓了眼,忙道:「是人。」
是人那來使還跑什麼?賀南嘉匪夷所思。
二士兵合力將墨麻布揭開,裡頭正是梁固衍、且一|絲|不|掛!!
傅琛冷眼:有病!
賀南嘉:「……有病吧!」
古人何其注重儀容,將人脫的□□與凌遲無異,哪怕後世也會令人崩潰抑鬱,來使跑慢了一步定會趙伯斬了腦袋。肉光在眼前一晃,眼前覆上傅琛的手,她背帶著轉了個身,往營帳方向而去。
「下作胚子!」趙將軍低罵,高聲下令:「全軍迴避!!」
「是—」萬人大軍|轉身的踏步聲幹練利落。
梁固衍被綁在高高的木板上,身上未卓寸縷,道道傷痕顯得觸目扎心,一雙眼眸爬滿了血絲,似一條條怒蛇,口裡塞了團惡臭難聞的布。風一吹,臭氣熏天。但無人捂著鼻子,因為誰都知,此時此刻當應該裝聾做啞。
扒人衣裳比奪人性命還可恨!眾目睽睽之下,士可殺不可辱!如此褻瀆尊體,實乃殺人誅心!下作!小人!無恥!這些話趙將軍憋在心裡頭罵,再不屑、噁心也得咽下去,否則梁固衍只會恨上加恨,甚至健走極端。趙將軍與他雖道不同不相為謀,但將才難得。
趙卓幾步跑上前,解開自己絨披裹住梁固衍,此時,綁在他身上的繩索已由兩名士兵用短刀割斷,落地後,他扯出口裡的污布,狠狠砸了出去,又給了趙桌一拳:「滾!別碰老子!!」
「......狗咬呂洞賓!又非本世子綁的你!!」趙卓出拳就要還手,被趙將軍一聲「卓兒」喊停,雖不甘心但軍令不可違,也體諒父親的用心,剜了眼瘋子,揚長往營地里走。
左右先鋒垂眸不做聲,趙將軍目光炯炯,不躲不避,「梁少卿受累了,移步營帳修養,軍醫即刻待命。」
梁固衍沒應也拒絕,眼神死死咬著遠處,很不得一口一口咬下傅琛,雙拳握的咯吱作響,今日之辱不會白白受的。
城牆上。
顧柏源將這一切盡收眼底,他放下千里鏡,擱在城牆灰磚上,風習習而來,千里鏡片模模糊糊。
骷髏門的幫主雙手負在身後,挺著大腹,緩步走近,其便便的大腹挨上城牆,胖臉笑得更圓了,「梁固衍記恨傅將軍,定會與他斗個你死我活。屆時那人再進宮,趙氏的罪也跑不了。宮裡出了亂了,張氏必然沉不住氣,一出奪嫡大戲,即將上演。妙啊妙啊!好一出一石三鳥得的妙計!」他誇誇了許久,顧柏源卻不做聲,頓時覺得臉面有些掛不住,又尋了個不會叫他臉貼冷屁|股的話題:「只是顧知府這座城牆,能否撐到那時候?」
鎮裡的百姓都躲了起來,士兵人數不足,抓是抓不夠的,沒了百姓的性命做要挾,糧食越老越少,城牆遲早攻克。他是個江湖人,打不過跑就是了。顧柏源可不行,跑到哪兒朝廷都能挖掘地三尺,他是真好奇,此人既不謀逆、也不為錢財,卻公然與朝廷對抗,究竟葫蘆里賣了什麼藥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