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恰時腰間的手力微重,暖意隔著衣料順延全身,她看了眼冬梅,輕拍了拍腰間的手,抿唇闔眸一笑,再睜眼時,眸中泛著靜謐淡然、若歷經山洪後不懼一切。
這眸光讓陸懷遠陌生、陌生,甚至無所適從,從前賀南嘉違諾可拿捏,他能同意這樁婚事必然盤算過,娶她擺著不會被侯府人責問,她本身亦沒能力問責,方便護柔兒。
可眼前人瞧著和從前無差,但那雙明眸看的陸懷遠發怵虛妄、跟莫名的羞愧,仿若自己是導致這一切的罪魁禍首,這滋味挑/釁而不受控制,他皺眉怒罵:「毒婦!」
面對陸懷遠失望、不屑眼神,賀南嘉無動於衷。
「成婚那日我曾說只要你安分守己,我保你榮華一世,可不想你竟如此善妒、心思歹毒,那便去內獄好好反省。」
原身做到安分守己,至於榮華……瞧瞧這屋子的一步一景,陸懷遠也好意思說?賀南嘉站久了有些累,忽略陸懷遠,徑直到床前圓凳落座,不留餘地的毒舌:「又不是你的骨肉,去內獄?好啊,屆時我到處與人說說,也好叫旁人來評理。」
陸懷遠震驚:「!!!」
柔姨娘憤怒:「!!!」
女使冬梅訝的五官變形,嘴好半天合不上,須臾片刻她又覺得甚好,從前姑娘忍氣吞聲,被誣陷了只會委屈掉淚,可非但無人同情相信,還叫惡人越發明目張胆,現下多好,你誣陷我,我也誣陷你。
賀南嘉並非誣陷,而是試探。
過往原身和柔姨娘同框總莫名其妙出事,什麼落水、跌倒、受傷比比皆是,久之有傳言原身克柔姨娘。此次人為,若說苦肉計也不是沒可能。
直到聽見斷斷續續的抽泣聲,陸懷遠摟緊懷裡人,忙安撫輕哄:「柔兒……」
「大娘子,我腹胎兒若不是官人的,便叫我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!咳——」柔姨娘淚如雨下,肩膀一聳一聳,胸脯震如篩糠,似要咳出五臟六腑。那模樣駭得陸懷遠為她揉背、順氣、餵水,恨不得三頭六臂地伺候,嘴裡還不忘質問賀南嘉:「你有何證據?」
此言一出,柔姨娘面容痛楚悲痛。賀南嘉有些懷疑陸懷遠大理寺少卿的官是買來的,竟當著心愛人面問蠢話,但轉瞬想蠢點也好,於是反問:「柔姨娘落胎你怪罪我,可有證據?」
靜謐一瞬,屋內梁婆子上前道:「小娘喝了大娘子送來燕窩就落了胎,那燕窩便是證據。」
其餘女使紛紛附和。
「對!」
「燕窩還未喝完,可命醫官來驗。」
「小娘喝了幾口,還嘔了一點,也可叫醫官瞧。」
「……」
你一言我一語的唾沫星子,恨不得將賀南嘉淹死,待陸懷遠喝令安靜,賀南嘉點出關鍵:「燕窩途徑多人之手,按理個個都有嫌疑,怎確判定是我的手腳?」
柔姨娘歇了抽泣,抬眸瞧了眼賀南嘉,再看向屋裡女使婆子,陸懷遠順著她的視線也看過去。
女使婆子幾人互視一眼,紛紛撲通跪了一地。
「小娘有孕以來,奴婢們盡心盡力,不敢絲毫怠慢,怎會生了這豺狼虎豹之心?主君明察。」
「我等都是自小跟著小娘的,對小娘盡忠守護,絕無二心啊。」
「大娘子不滿小娘有孕,心生妒忌陷害,如今還想反咬一口?」梁婆子火上澆油。
陸懷遠放湯碗落案上發出哆聲脆響,眸光鎖住賀南嘉篤定:「她們都是梁府的舊人,侍奉柔兒多年,平安誕下孩兒,只會有賞。倒是你,上回柔兒落水,我責罰了你,所以心生怨恨出此毒計。」
柔姨娘明喚梁思柔,出自陸母梁氏,說是義女。提起往事,賀南嘉認可點頭,隨心所欲:「柔姨娘是被推下水還是失足都與我無關。」
陸懷遠厭惡地甩眼刀過來:「冥頑不靈,當真以為我拿你動不?我陸家絕容不下你此等歹毒之人!」
此時,女使夏荷匆匆趕來,夾著風塵僕僕的冷霜,走到賀南嘉跟前,將懷裡的大塊布包遞了過來,再湊她耳邊說:「已辦妥。」
賀南嘉掂了掂,朝女使夏荷會心一笑,斂了笑看向床:「巧了,我眼裡亦容不下你這腦殘,」頂著陸懷遠沒聽懂卻憤怒的眼神,她丟布包床榻上、陸懷遠跟前,下巴點了下:「裡頭便是落胎藥的藥渣、方子、還有藥鋪單子,只去該藥鋪走一趟,便知這誰去買的、逮著人打死就是。」
許是語氣夠剛,陸懷遠怒火熄了些。
而方才能言會道梁婆子身子險些跪倒,她後知後覺地跪好,腦袋雖垂的更低,可總想往床榻看。
這幕盡數落進陸懷遠眼裡,也沒逃過賀南嘉的眼,自和陸懷遠論「證據」以來,其他女使縱使心裡認定她也未出口,唯獨梁婆子直言不諱,若沒記錯,上回柔姨娘落水,就是這婆子攀誣原身。過去的無從計較,現在的可由不得他們。
陸臨遠打開布包,拿起黑乎乎泛濕的藥渣嗅了嗅,他懷中的女人捂著鼻子靠後挪。
「不論柔姨娘誕下男女,都在我名下侍奉,尊我為母,能免去懷胎十月的艱辛及生產時鬼門關走一遭,這樣的好事我為何破壞?倒是你們陸府,妾室先孕已叫多少人笑話了?」
陸氏乃前朝沿襲下來的世家大族,極注重聲譽,這樣的人家多不許妾室先孕育。陸且柔姨娘雖備受陸懷遠寵愛,可卻不入陸母梁氏的眼,原因賀南嘉不知也不願掰扯,只要這事和她撇清關係即可,後宅的污穢彎繞半分不想介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