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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兒啊!你死的好慘啊……」
「嗚嗚—」
「定是有人妒忌我兒高中狀元,所以這般殘忍的殺害他!」
到了門口,就聽見這般說法,賀南嘉黛眉輕蹙。
來「前塵似錦」的客棧之前,雪石說了大概情況。
前夜,中了三甲的學子們齊聚飲酒。
期間,趙宏曄與溫兆發生了不愉快,兩人都動了手。趙宏曄與眾人告罪後離席,溫兆則繼續喝酒慶賀。因為喝的太多,昨日只有到用午膳時出來過,期間都在廂房裡。小廝最後一次見到溫兆是昨夜的子時,最後一次與溫兆說話是今日寅時末。到了卯時,小廝來喊溫兆起,可叫了好幾遍都廂房裡都沒回應,小廝擔心出事就向推開門,可門閂從裡頭面卡住了。小廝就喊來客棧的小兒將門給撞開,就見自家公子被玄吊在梁下,當即嚇得腿軟,而趙宏曄趟在塌上不省人事。
於是,趙宏曄就成了嫌疑犯,被大理寺收押。
賀南嘉收起思緒,提袍進了廂房,濃郁的檀香有些刺鼻。
廂房由南至北分為三個區域。
最南邊的是休憩區,擺著一張拔步床,淺褐色床幔左右掛起,床榻邊有兩組檀木對開門衣櫥。中間是溫書區,一張簡易的書案與圈椅,書案後方有落地門,可出去外頭的涼台,溫兆就是吊死在落地門前的橫樑上。最北邊是一張八仙案,和兩組檀木大櫥子。
溫兆屍體被放在拔步床上,永忠伯爵府溫氏夫婦趴在床邊痛哭流涕,身邊站著兩名勸說的世家子弟。
個子高的是戶部侍郎李德的外甥,叫孟遼。個兒矮的是梁國公家的二哥兒、梁固瞻,原身與陸懷遠大婚時見過一面。二人都是一甲,與溫兆一樣。
梁固瞻見賀南嘉一身綠袍進來,眉心皺起來。
賀南嘉就當沒看見似的。倒是戶部侍郎李德的外甥、孟遼跟她微笑示意,算是打了個照面兒。
大理寺卿方文身後還站著一位舊友,是仵作衷伯,他肩膀上掛著籠廂,見了賀南嘉緩緩而笑拱手見禮。
大理寺卿方文將發現溫兆的屍體簡述一遍,與雪石說的沒什麼差別,賀南嘉請永忠伯爵溫氏夫婦先挪開,好讓她查驗。
屍體臉部、脖子已顯黑灰色屍斑,屍表臉上的皮膚有許多褶皺,脖子上也有,但少一些,手臂、四肢卻沒有。脖子上的勒痕呈現極淡的青紫色,若是被吊死,應當是深的才對。
賀南嘉伸手按下手臂,屍表非常軟塌,一點彈性都沒。她皺了皺眉,再拉扯其指關節,松如散了支架的彈簧。纖細的手指撥開死者眼皮,可見瞳孔散大,眼微睜。
這種情況死了可不止幾個時辰!
「小廝可在?」
門口等候奴僕裝扮的人進來,他不敢靠近拔步床,雙手交疊腹前,垂著頭回話:「大人,小人在。」
「你說最後見到你家主子是昨夜的子時?」賀南嘉問。
小廝點頭。
「詳細說說當時的情景,要一處都不可少。」賀南嘉嚴謹道。
小廝點點頭,努力陳述仔細:「小人記掛二哥兒沒用晚膳,昨日從申時起每隔段時辰就敲門詢問,有時會聽一些回應或者呼嚕聲,有時候沒有。直到亥時五刻左右,二哥兒在裡邊喊餓了,要送吃的進去。聽二哥的聲音還啞著,小人就去伙房吩咐,送來吃食正好是子時。小人敲門,二哥兒說門沒關,讓我進去放八仙案上,小人放好後見二哥兒還躺著,就問要不要送過去,二哥兒就說不用一會兒自己起來,還叫小人把他丟在門邊的長衫拿去洗,說是沾了酒污。」
賀南嘉看了眼淺褐色的床幔,追問:「你可看清了床上躺著人的臉?還有,當時床幔可是垂下的?」
小廝緩緩抬頭,眼眸眨了眨,「二哥兒是背著小人躺下的,小人瞧不見他的臉,床幔沒有垂下。」
「那長衫可有酒味兒?」賀南嘉問。
小廝只道:「衣裳的確濕了,但小人聞不出,可我們二哥兒素來愛乾淨,小人就去照辦了,沒想別的。」
賀南嘉眸底深沉如冰,她欲將溫兆的衣衫脫去,仵作衷伯念及她是女子,就稱:「賀寺丞,這等活兒我來吧。」
永忠伯爵溫赫以為兒子要被解剖,一把拉住仵作衷伯,「這是要做什麼?我兒死不瞑目,你們還要讓他死無全屍嗎?」
永忠伯爵娘子梁氏一聽,淚濕的眼眸瞬間凶煞起來,狠狠推開仵作衷伯,幸好被賀南嘉扶住了,否則老人家會撞上後邊的柱子。
「沒事吧?」
「沒,沒事!」衷伯搖頭,神情訕訕。
梁氏根本不在乎誰被撞,而指著仵作衷伯囂罵:「你算個什麼東西?一個賤籍也敢毀壞我兒遺體,你動他試試,我跟你拼命。」
賀南嘉正要說理,仵作衷伯躬身拱手道:「伯爵娘子息怒,小人只是要給伯爵二公子脫衣檢查。」
「脫衣做甚?」永忠伯爵溫赫不信。
「伯爵二公子的死亡時辰恐怕比亥時還早。」仵作衷伯滿面憂容地緩聲道。
溫氏夫婦對視看了看,再看向仵作衷伯,半信半疑。
賀南嘉指出關鍵:「據我與這位仵作對溫兆遺體的觀察,溫兆死了至少七個時辰以上。可溫兆小廝的話,想必二位也聽見了,他昨日子時送來晚膳看見的是背影,說明很有可能有人冒充死者,混淆視聽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