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茹娘還未回府,梁國公夫人就聽聞了宴席上的事,登時三魂嚇了兩魂半。茹娘一回來,梁國公夫人就令常年給女兒看診的郎中來,確認女兒無恙才徹底安心。
「母親放心,女兒心裡有數,並未食多量。」梁茹現在的不適比在公主府里還重,但還承受的住。
捨不得兒子,套不住狼,只需再過幾日,梁茹身上的丘疹就會如數消散,她並不擔心這點,而是叮囑梁國公夫人:「此事絕不可叫父親還有哥哥知曉,他們一個過於效順、另一個過於正直,知道了怕是還會壞了我的成算。」
遭了罪,還廢了她一個侍女,這事絕不會這樣算了,梁茹要將近日來遭受的屈辱、白眼、冷超熱諷如數還給賀氏。
自己的丈夫,梁國公夫人定然清楚,她搖頭道:「今日去宴席的官員眾多,他們若是問起你父親你的病情,該如何是好?」
女兒茹娘說的沒錯,此事絕不可叫丈夫知曉,哪怕是小姑子梁慧也絲毫不知,她那個二字陸懷遠更頂不了事。
昏橙的燭火,將梁茹沉靜的面容照得陰側晦暗,深不見底的黑眸幽幽遙看窗外。
夜色如魅,月冷風濁,梁茹的心冷硬石化,她掀眸看向梁國公夫人,嘴角緩緩勾起,只是笑意不達眼底,「只要不叫父親知曉女兒為何暈厥便成,其餘的如實說,盞兒已死,這世上除了我們,無人再知曉女兒的辛秘。」
盞兒便是梁茹死去的侍女,梁國公夫人沉重地頷首。
「人憑賀南嘉有通天的學識,今夜也定然是毫無所獲,」梁茹聯想賀南嘉著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,身上的不適感都似乎沒了,她看向母親,成算在即的笑了笑:「過個幾日,就去法醫府要回盞兒的屍首,就說為了盞兒入土為安,讓盞兒的嬸嬸出面即可,有了錢那婦人什麼都願意做,我等只要在背後協助她。」
她坐起來些,拉著梁國公夫人的手,叮囑道:「切記,若是法醫府不放屍首,我等絕不可操之過急。」
梁國公夫人點了點頭
亥時一過,夜冷的毛骨森森。
法醫府的官駕在夜色里緩緩馳行,賀南嘉手肘撐著矮案,掌心托著額間。在解剖房待了大半日,卻毫無所獲,這叫她心聲疲憊。
花廳里,賀南嘉搜到了一些食物殘骸,經過細細的辨識都是些蔬菜、菌菇類的,都有蕈、地瓜、胡芹、還有蘿蔔。
宴席上還未到用膳的時辰,雖然榮昌公主府里的膳房也有這些食物,可花廳里的事先應該被蒜臼碾碎了。
蒜臼一物沒在府內搜到,可侍女盞兒舌上、唇上的傷痕,應當就是被蒜臼所致。
衷伯負責解剖的屍體,也在死者的胃裡、食道中尋到了蕈、地瓜、胡芹、還有蘿蔔的碎體,這便與賀南嘉的猜想重合。
可奇怪的是,不論是花廳里搜出的食物殘骸,還是從死者身體裡尋處的食物碎體,用銀針測試都不見變黑。
考慮到銀針驗毒有一定的局限,賀南嘉還將這些食物的碎體餵養給法醫府後院畜養家禽,大到狗兒、綿羊、小到金魚,直到日落西山,也不見這些活物有半分病態或是中毒的跡象。
衷伯對毒物的研究頗有經驗,也用一些方式做了實驗,他能肯定,這些食物沒有毒。
為了排除是慢性食物中毒,賀南嘉與忠伯一起解剖了屍體。
死者的呼吸道有劇烈收縮的跡象,喉頭水腫的厲害,且肺部也有一定的水腫,能肯定死者是呼吸系統癱瘓,導致胸悶、氣促、呼吸困難、最終供血不足,休克而死。
引起肺部水腫的原因有幾點,要麼大量液體進入肺部,也就是溺水,但死者的肺部、氣管都是乾淨的。要麼就是炎症,死者有肺部的疾病,可死者的肺健康無恙。要麼就是其他病變導致,但賀南嘉和衷伯將死者所有的臟腑都檢查過了,能肯定死者生前是個康健的人。
那麼就只剩下一種可能,中毒!
可詭異的是,賀南嘉和衷伯已將死者的五臟六腑查了許多遍了,臟腑的狀態都毫無損傷,甚至是非常康健。
如果死者中毒,食道就會有體現,胃裡酸液的顏色也會有變化,更別提導致死者呼吸衰竭而死的呼吸道,至少總有創傷的痕跡才對,可呼吸道只留下痙攣過的結果,原因就像是跳過了這一步,原地消失了。
所有的屍語再一次驗證,死者沒有中毒的跡象,那麼短時間內,死者為何呼吸衰竭而死?
梁茹的嘔吐物中,也能少許辨識有蘿蔔和菌菇。所以,賀南嘉便懷疑是否有什麼毒物,不會造成人體損傷,而是直接引起呼吸衰竭而死?
助手阿江在大理寺待了些日子,知曉京城中有一位知名的郎中,就是以治療各種中毒而聞名遐邇,他特地去跑了一趟,將那位郎中給請了過來,讓他瞧一瞧,那些食物殘渣可有問題。
那人只不過坐了半盞茶的功夫,他就拍著胸脯稱:「絕對沒毒!」
賀南嘉半信半疑,忠伯不做聲,阿江便簡單概述中毒兩人,一死一傷的結果,言語間便是懷疑郎中是否浪得虛名。
結果,那郎中直接將花廳剩下的食物,當眾吞食下去,走前丟下一句話:「若是我見不到明日的太陽,爾等就為我收屍,就當感謝我因公殉職!」
那語氣顯然不是交代後事,而是帶著滿滿的自信和揶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