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善氏胸脯起起落落,問著想不明白的話,是什麼時候起,這個女兒變的這般劣性,與那舞姬之後一樣污穢納垢。
旁人當覺得善氏句句泣血,可賀南嘉亦被凌遲的身心千瘡百孔、鮮血淋漓。廳內那番話是懟賀南茵的,她向來不是什麼乖兔子,逆來順受。言語禍及到善氏,她承認不周,卻不知落在善氏眼裡是這般不堪。
縱然覺得委屈,許多話想要說,可有個聲音在她腦子裡喊:別說了,說了也無用。善氏把話說到這份兒上了,認錯低頭算了吧,還要留戀什麼?
可臉上綿綿的刺痛,仿若頑石冒出的綠葉,叫她想要抓住那虛無縹緲的希冀,也使得她固執地關閉那道聲音,仰起頭,看向善氏,試圖想從那張與師父極相似的臉中,問出死不瞑目的疑惑,「您真是這般想女兒的?」
對上女兒眸中盈盈殘破的碎光,善氏怒意陡然沉入深淵,無端生出一絲痛楚,再想說的話像一根魚刺卡在喉中,吞不下又拔不出。
「二妹妹耳出血了。」賀文宣驚呼。
眾人看向賀南嘉,耳垂鮮紅欲滴,將琉璃耳飾染紅,在日頭下閃著刺眼的紅芒,冬梅忙用帕子給她擦拭,夏荷心疼的緊緊咬著唇,淚花在眸中閃爍。善氏充滿怒氣的壁壘瞬間塌方,猙獰的氣凶的眸子漸漸柔和。
「大娘子,先讓二姑娘回屋裡休息,耳流血非同小可啊。」
「是啊,二姑娘方才也是被那三姑娘激著了,從前又沒少受他們院裡的氣,這才失了分寸。」
兩位善婆子既心疼賀南嘉,又焦急母女生了嫌隙,忙遊說善氏此事過去。
善氏深深嘆了口氣,腳朝賀南嘉邁一步,手欲伸過去看傷如何。可賀南嘉往遠挪了一步,側過臉避開了。兩個善婆子急的互視一眼,卻什麼都做不了。善氏的手僵滯日光中,她閉了閉眼,終沒回復,甩袍離去。
「姑娘不哭,奴婢給你吹吹……」夏荷抽噎著。
「發生了何事?」陸懷遠從伙房方向過來,他遠遠就見賀南嘉白皙臉又高又腫,耳垂上還有血跡,當即又暈昏昏的,趕緊一手扶著賀文宣,一手指著鮮紅:「血……」
冬梅蹙眉不言,夏荷沉肩不滿。
雖不知何事,可瞧賀文宣擰眉沉默多言、兩女使忿忿不滿神色,當即陸懷遠明白賀南嘉又被善氏訓了,想到她在母親跟前直言和離,絲毫不留顏面,便想說教一二:「百善孝為先,孝敬是根本……」
賀南嘉不願聽教,轉身丟下:「大哥哥與官人有事談,我回了。」
被迫中斷的陸懷遠,豈有此理,他指著主僕三背影,看著何文宣想要共情,卻得了個冷臉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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何衛躺在廂房,賀文宣差遣女使來照料。醫官來瞧過給開了藥,但只說盡人事聽天命,言外之意醒不醒的過來看造化了。
傅琛雙手負身後,站定院內,眸中晦暗不明,想著第一個死者從文氏開始之後所有的線索。今日的事出的蹊蹺,雖有蛛絲馬跡啊,可到底沒證據。
這時院外來了兩人,是賀南茵、賀文岩姐弟倆相扶而來見了禮。
「傅將軍,我跟阿弟想見見阿舅,還請通融。」
「是啊,見到阿舅就好像見到我們小娘還活著。」
傅琛眉心舒平,不咸不淡:「他未必想見你們。」
姑母長公主給何衛的鋪產、田產都被文氏私吞,這倆姐怎會不知?見何衛是假,探查其還有什麼是真。何衛出自沉巷,今日衣著端正大方而來,想必姐弟倆以為他還存有一手,想再來扒層皮罷了。
賀南茵溫婉嫻靜笑容一抽,很快管理好表情,又笑了笑:「傅將軍說笑了,阿舅人還未醒,怎會不想見我跟阿弟。」
「既未醒,怎見你們?閉著眼讓你們搜身麼?」傅琛懶得彎彎繞繞。
堂而皇之地被揭發,姐弟倆神色微不可見一慌,賀文岩急於辯駁:「傅將軍慎言啊,他是阿舅,我們搜他身做甚?」
傅琛挑了挑眉,垂眸看下方,幽森問:「腿傷好了?」
感覺另一條腿被那眸光給酌穿了似的,賀文岩警鈴大作,跛著腳退後到安全距離,手扯著阿姐的衣衫,示意趕緊走。賀南茵想說待阿舅醒了叫他們,話來不及出口,傅琛直接下逐客令。
清淨後不久,屋內的女使急跑出,稱何衛情況不好,餵下去的藥不但吐了,還嘔白沫。
醫官已走,月石不在,想到翠湖腹中胎兒被發現那幕,傅琛便讓頑石去請賀南嘉來。
「少主,賀娘子不大好,眼下怕不會來。」頑石將善氏訓斥賀南嘉會聲會影的描述,「那少卿大人真沒眼力見兒.」
傅琛提步朝院外去。
頑石追兩步問:「您去哪兒?」
「伙房。」傅琛人影不見。
頑石「哦」地點頭,少主沒用早膳,勞碌一日,定是餓了。可轉身一看,道:「不好」趕緊回身追跑喊:「少主,伙房在另一頭呢。」
善氏的院兒里沒見著人,傅琛去侯爺、賀老夫人、還有賀南茵賀文岩姐弟倆那都未見著人,再去了府里景色較好的水塘、梨園……後來他登上府里最高處眺望,見到府門前蹲坐三人,莫名鬆口氣。
「姑娘別干坐著啊,你跟我和夏荷說說話,好麼?」
「或者姑娘你想吃什麼嗎,我去幫你買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