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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臣女幫您吧,」梁茹既然看見了,就順手的事,她拿出桑蠶絲絹帕,輕輕覆上華陽公主的側腰處,輕柔地上下摩挲。
「怎會蹭到那去?」華陽公主神色略顯窘迫,若是衣袖上、領口處這等極容易磕碰的部位還說的過去,可側腰上是怎麼搞的?丟人丟到了地縫裡去了。
「許是絹帕帶過去的也說不準,亦或者是旁的小娘子的衣裙沾上了,再不得注意靠了過來也是可能的。」梁茹不動神色地給華陽公主造了台階,這樣的糗事換做平常的她也是萬般不願被人提起的,可今日她願意自檢,「說出來不怕公主笑話,臣女時常將口脂蹭到貼身女使身上,沒少被母親數落呢。」
華陽公主神色好看了些,笑了下謝過梁茹後,便又主動帶了一嘴:「聽聞進士及第梁固瞻畫了一手好丹青,若是他近日沒什麼要緊的差時,就去我府里麻煩一趟,茹娘子屆時一道來。」
自小在宮裡長大,彎彎繞繞的事兒華陽見了不少。
梁固瞻被罰打掃龔房稍稍一打聽就知道是傅琛的手筆,這事與她而言不好不壞,可梁茹全一回她的顏面,華陽也願賣一份人情還去。
梁茹收回手的動作微微一僵,停在原處一瞬繼而雙手交疊腹前:「多謝華陽公主。」
話不用挑得太明,點到為止即可,過去十多年,華陽在宮裡都是這般「禮尚往來」的。儀容理妥帖過後,二人親疏關係光速拉近了些,說笑著繼續吃席、聽曲兒、賞戲。
陸氏大娘子梁慧借著去敬酒的功夫,走到男女席垂簾之間的空處,瘋狂給兒子陸懷遠使了眼色。
元宵佳宴上,人人都忙著攀交情、走人脈、緣客套,斷然不會去在意到陸氏大娘子梁慧的舉止,可不遠處的陸懷遠顯然注意了,他正被戶部的幾個主簿纏得脫不開身,還要在眾多你來我往的酒盞中,回應母親。
「陸主事眼睛怎了?」
「左眼跳財,陸主事怕是有喜事要逢了。」
「屆時莫要忘了我們這群老友啊。」
來戶部有些時日了,陸懷遠的差事辦的很不錯,就連戶部尚書都誇讚了好幾回,調動的摺子已奏請上去,升遷就是近在咫尺的事。
在座的都是久經官場沉浮了歲月的人精,明白在其地位「結識」,比在其高位「攀附」更來的真情意切,所以都趕在喜慶的日子說著板上釘釘的吉祥話。
「懷遠任差期間多受諸位友人的照佛,自然是銘記在心的。」陸懷遠面色沉穩,心中卻干著急,他得儘快將這群人打發了,找機會去辦正事。他方才就是用眼神回應母親,這才被這群友人看見了會錯了意。
又走了幾輪推心置腹地話,陸懷遠跟諸位友人告了罪,這才得以脫身,朝傅琛的席位緩步過去。
堂弟梁固瞻被罰掃龔房,皆乃因傅琛而起,陸懷遠忿滿不堪,可面對皇權、為了堂弟儘早擺脫屈辱,他不得不忍下來。
行至傅琛案幾前,陸懷遠頓住腳步,躬身示禮喚:「傅將軍,下官有要事相談,還請移步一敘。」
我朝極其注重禮矩、禮法,哪怕陸懷遠與傅琛之間沒什麼交情,可他這般開了口,傅琛都會給這個顏面,借一步說話。
況且,二人都明白,他們之間能有什麼事要借一步聊聊。雖說梁固瞻被罰掃龔房不光彩,但傅琛暗暗給梁固瞻下絆子更不光彩。想必傅琛也會因為估計賀南嘉,不會將此事當諸位的面兒拉出來談。
陸懷遠就是摸准了其中的門道,特地此行。
「本將這會兒酒勁上頭,怕是心有餘而力不足。」傅琛頂著一張無比清醒、精神的臉,瞎說八道。陸懷遠打著什麼算盤,稍稍琢磨推敲他便心有成算了,他嘴角似翹非翹:「不若,改日陸主事來飆凌府再談?」
瞧他氣定神閒的神態、精神抖擻的光澤、口齒利索的言語,陸懷遠緩緩吸氣再吸氣,暗暗告誡自己沉住氣,大不了今日就拖住他了,於是笑了下:「巧了,下官也覺得酒勁兒挺凶的,不若我和傅將軍一同去隔壁雅室坐坐、好醒酒?」
傅琛劍眉擰了擰,桃花眸碎了層冷冷的薄霜。
明明什麼表情都未做,陸懷遠卻莫名地頭皮發麻,甚至背脊微微冒冷汗。
今日傅琛本不想來的,架不住長公主和駙馬親自來請,他是被駙馬還有那三個好弟弟半捉半架上的馬車。
到底是一家子,既來之則安之。
可方才瞧長公主身邊的宮令將賀南嘉給請走了,算算得有半個時辰的功夫,他越坐越焦慮,越焦慮就越沒耐性,看誰都不順眼。
偏偏此時,陸懷遠撞了上來。
傅琛瞧見他那張臉,腦海里就莫名浮現賀南嘉鳳冠霞帔的模樣,登時心中躁怒難壓,胸口似有無邊無際的火海,欲向眼前的人噴灑。
陸懷遠仍舊保持著躬身,這會兒後背似被針尖兒抵著,竟覺得隱隱作痛,甚至有些站不住。
「醒酒?」傅琛陰哧地笑了下。
這一笑,就連邊兒上的駙馬都覺得慎人,趕緊出聲打圓場,「去歲傅將軍重傷,醒酒此等精細活兒,府里自有奴僕差遣,陸主事也一道去吧!」
陸懷遠暗道一聲:幸好。
可是,傅琛不動,陸懷遠便不好動。
看的一旁的駙馬乾著急,暗罵陸懷遠是驢腦袋,換個機靈點兒的早就順著杆子滾遠了,他還愣生生地杵在原地,怪不得失了大理寺少卿的差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