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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靠著兩盞花燈的照明,少年郎的臉顯出一種別樣的感覺。
尉遲蘭心口一跳,總覺得又看到了自家胖狸奴,總是悄咪咪跳床上,被發現了也不下來,還四腳朝天翻出毛絨絨的肚皮來勾人。
「糕兒這話,是什麼意思?」
手上的兩個花燈,一個是狸奴;另一個長得差不多,就是寫了個「王」字,算是老虎,滴溜滾圓地挨在一起,映得先生的臉皮有些繃不住,只覺得燙熱。
竺年微微仰著頭:「就是……學生想,先生是不是願意以後跟著我一起,讓普天下的老百姓一起過上好日子?」來呀,來做他的輔助鴨~
說來慚愧,竺年這個曾經的野王,到了現在被迫練了個輔助「小號」。類似他以前剛打職業的時候,第一年正式上場也是打的輔助位,完全不符合他人頭狗的秉性。
現在小號嘛,剛開始年紀小,就算他爹娘心大放心他上戰場,他也不敢上。真殺人又不是遊戲裡殺人,心理壓力非常大。
不過他現在已經大致克服,到了開始組建自己隊伍的時候。
雖然認識的時間不長,但是他家先生就是莫名合眼緣。
瞧瞧他家先生,學富五車、知情識趣、臨危不亂,應該:「先生是練家子?」
尉遲蘭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。剛開始聽到竺年的問題,他下意識以為是另外一種可能,沒想到這位心懷百姓的小王爺,邀請的出發點也那麼心懷百姓。他一時理不清自己的感覺是失落還是鬆一口氣,聽到他的問題沒否認:「怎麼看出來的?」
他到現在為止也沒展現過什麼武功,讓綁就乖乖綁了,也沒反抗。身上帶著的唯一一把武器,還是裝飾性大於實用性的劍。
竺年虛虛抱了他一下:「上次不是帶您上床……呸,上船嘛,體重不對。」
習武之人的肌肉量是很可怕的。哪怕穿著衣服看不出來,一上稱,差不多體型的普通人和習武之人,差距非常大。
而且習武之人的肌肉分布又和重體力勞動者的不一樣,有經驗的很容易就能看出區別。
「先生的生活習慣和那些文人學子差別挺大,步態作風更像是行伍中人。」竺年朝著北面比劃了一下,「現在駐守北境的,就是尉遲將軍。」
尉遲這個姓,在北境那邊是個大姓,不過和普通勛貴家庭開枝散葉的路徑不太一樣。尉遲家本家其實向來人丁不旺。
他們認養子,還一認就是幾百個。
其實也是一種無奈。北境苦寒,各種條件惡劣。哪怕是作為自大月開國以來就是皇室心腹的尉遲家,能夠提供的資源也不多。收養條件合適的少年,給予恩情,從而形成一支比親衛營更具凝聚力的部隊,算是一種性價比很高的做法。
戰場從不缺。這些被收養的少年,多是來自前線將士們的遺孤,或是當地一些飽受戰爭磨難的家庭。
收養孤兒,也是一種安置軍屬的做法。
這些養子們大多數都姓尉遲。
經歷數代後,尉遲「家族」已經形成一個非常龐大的勢力。
至於尉遲家是否對現在的皇室依舊忠心?只能說南王府的手還沒長到能伸到北境去。
尉遲蘭能夠隻身一人入京,還借著大姨夫的關係住進羅家,背後的原因肯定不簡單。當天事發突然,他只能把尉遲蘭一起帶走,而且不能放。
尉遲軍主要所在的黑滎關一線,到京城的速度,可比現在南王府主力軍所在的交山一帶過來要快得多。
尉遲軍的精銳是騎兵,只用抽調一千精銳騎兵過來,再匯合禁軍,直接就能朝著南面反推一波。
離開了集鎮,晚上的養殖場一片寧靜。
上元的月光皎白明亮,穿過如今還光禿的果樹,落在地上的影子像是一個個形狀妖詭的怪物。
可容一輛牛車通行的平整路面上,兩人先後停下腳步。
尉遲蘭雜亂的心跳逐漸平靜,輕問:「所以,糕兒才要把我帶在身邊,親自看管?」現在觀察了一陣,應該是覺得他可以信任,決定開誠布公。或者是藉此探聽尉遲家的情況,來策劃未來可能面對的衝突。
現在回顧,其實他的待遇和帝後也沒差多少。
先前都是由竺年親自看著,後來都是由竺祁安排。
只不過帝後的待遇不佳,對他算得上禮遇。
他沒有生氣,倒是竺年被他說得有些不好意思,咕噥:「也不能說是看管,糕兒本來就很喜歡先生。」又更小聲補充,「只要您不考校我功課。」
當小王爺可比當富二代難多了。從小他身邊不缺同齡人,但是伴讀、隨從、親衛等等的存在,都是為了輔佐他,都是他的下屬。尤其這個時代階級分明,相處起來哪怕親近如奶兄弟,和朋友還是不一樣的。
等他到了京城,羅儛這個表兄也算是同齡人,但是根本玩不到一起,更別說他介紹的那些狐朋狗友。能一起說上兩句話的,還真就只有一個尉遲蘭。
尉遲蘭把老虎燈塞到竺年手上,空出手來摸摸心口,總覺得和這小孩兒待在一起,自己得減壽,拉著他的手繼續走,斟酌了一番才說道:「北境尉遲……會是個變數。」
竺年腳步微微一頓,很快就重新跟上:「多謝先生指點。」
人家畢竟是姓尉遲的,只是不知道是尉遲家的哪一支。不管尉遲蘭和尉遲家究竟是什麼關係,總比和他這個姓竺的要近。話能說到這裡,已經是破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