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4頁
可軍隊、輜重都已經籌備了七七八八,氣氛已經烘托到了這裡,火摺子上火星都擦亮了,就差吹一口氣,難道還能憋回去?
「廉大人怎麼說?」
「先生的意思是,檄文先不發,陳兵江州,恭候陛下歸來。」焦大郎頓了頓,小聲說道,「殿下和先生本也不準備打。」
老太君嗤笑一聲:「什麼不準備打。水軍都沒了,也得打得過去才行。我一個老婆子都看得明白的事情。」她嘆了一口氣,「算了,不說這個。你在殿下身邊,老老實實照著殿下的吩咐辦事就行,凡事別太出頭,先看看陛下能不能回來,怎麼回來再說。」
焦大郎聞言,喉嚨一緊:「阿奶的意思陛下……」
「若是殿下上次果決一點,發檄文的時候直接稱帝,那總歸是姓宋的,還不一定是誰反。不過若是那時候稱帝,殿下也站不住孝字。左右陛下落在南邊,是死是活都是南邊占便宜。」老太君想想也頭疼,「你找人去南邊看看,究竟是個什麼情況。道聽途說總不如親眼所見。」
「孫兒明白。」
等焦大郎走了之後,老太君一個人坐了一會兒,一個四十來歲的僕婦過來給她添水,小聲說道:「老太君,今日夙少爺帶著客人來。」
老太太淺淺抿了一口水,略微頓了頓才想起來:「哦,五房那邊的吧。」
「是。」
「前兩天送琉璃杯的那個?」
「是。」
「他們現下呢?」
「走了。」僕婦說道,「也沒東西留下。」
她說完,小心太了抬眼打量老太君的神色,卻見老太君正面無表情地看著她,不由得腿一軟直接「嗵」地一聲跪了下去,「老太君,奴……」
老太君嘆了口氣:「你在我身邊跟了時間也不短了。我知道人都要給自己找後路,可你找的這……罷了,你們是都覺得我這老太太一隻腳已經踏進了棺材。」
她的客人見不見是她的事情,但是人家等了半天,她自己不知道,竟然沒人來跟她說一聲。
僕婦哪敢再聽下去,只能嗵嗵磕頭:「老太君,是奴錯了!求老太君饒命!」
僕婦光潔的額頭很快變得通紅一片,幾下之後,燭火下泛著銀光的神色磚面上也出現點點紅痕。
很快來了兩個身形粗壯的僕婦,一人一邊將已經半暈厥的僕婦拖了下去。
一名年紀稍輕的僕婦半跪在老太君身前。
老太君說道:「你去和老大家的和老二家的說一聲,最近煞氣重,到庵里去誦誦經,去去煞氣,也保佑陛下平安歸來。」兩個當家媳婦爭這點當家的權利,拿她當刀子使?
僕婦應聲而去。
另一邊,竺年並沒有在京城久留,將禮物托焦夙轉交給焦家老太君之後,就返回了京縣。
出城不遠,就有沃水邊的碼頭,輕易找到通往京縣的渡船。
渡船的條件不怎麼好,和普通小漁船仿佛的小船,恨不得把客人當魚一樣裝起來。
兩個二流子往幾個年輕婦人身邊擠,突然感覺脖子一緊,視線就換了個方向。
「哎哎哎!你這人怎麼……怎、你、您坐您坐。」二流子抬頭只覺得頭頂一暗,逆著光看不清臉,身高帶來的壓力讓他們立刻老實下來。
沒了人搗亂,船上很快就平穩下來。
船吃水很深,倒是很平穩,要不是人太多,比坐車要舒服許多。
一趟坐下來,竺年的小地圖上又多了一抹亮色。
一路上由於竺年的存在,一船人話都不敢說,等到見竺年第一個輕輕巧巧地跳上岸,連跳板都不用,紛紛鬆了一口氣。
幾個碼頭工人認識竺年,紛紛放下手頭的東西,恭恭敬敬:「皋少!」
同船的人等竺年走了,才三三兩兩散去。
兩個被竺年教訓的二流子向人打聽:「皋少是什麼來頭?」
碼頭工人斜著眼看他:「你小子打聽皋少做什麼?」他伸手一招,一群精壯的漢子圍了上來,「今天不把話交代清楚,別想走。」
竺年沒去管那兩個二流子。京縣的碼頭距離東風號很近,他很快就回了家。過了一會兒,幾個剛才同船的人,包括剛才那兩個被二流子頂上的年輕婦人,一起進了東風21小區。
等焦家老太君想起竺年這號人物,點名想見的時候,只得到人已經不在了的答案。
老太君有些吃驚:「不在了?」
焦夙坐在老太君下首的一個矮凳上,瞧了一眼前面空著的椅子,低頭說道:「是。皋兄前兩天就已經去西州了。」
老太君這次沉默更久:「前兩天去的?」
「是。」
老太君瞧了瞧遠處低眉順眼的焦夙,心裏面想像了一下和他差不多年紀好玩樂的年輕人,還是覺得不可思議:「他很忙?忙什麼呢?」
六十歲的老太太一身榮寵,從來沒遇見過一個商賈竟然敢放她鴿子。別說是商賈,就是品級低一點的官宦家眷,都得等上一段時間才能見上面。少則一兩個時辰,多則數日。這是他們這種人家該有的體面,怎麼就走了呢?
前兩天,那幾乎是來了就走啊。
「在忙商號的事情,我也不懂。」焦夙心想,這也就是他也姓焦,不然他也走。少爺受不得這委屈!
老太太顯然不是關心人家的商號,更多的是吃驚一個小人物沒給自己面子,擺擺手讓焦夙離開,讓人重新拿了琉璃杯出來,又和剛送來的琉璃瓶放在一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