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41頁
吳灲小老頭進林子前就縮到城裡去了,打死都不進山。
竺年和尉遲蘭是隊伍中武功最高的。
竺年打頭陣,尉遲蘭殿後,分得很開。
竺年還沉浸在找回野王的榮光的錯覺中,等到晚上紮營休息的時候,又聽到一耳朵,才皺眉:「你們兩個過來,瞎編排什麼?」
什麼叫偷生了一個兒子在外頭,什麼又叫提早養了個自家子侄給太子收了鞏固地位?
在山林里行走,對體力消耗非常大。
竺年開著掛,雖然探路消耗最多,但是還好。身邊的雜務又有親隨處理,到了目的地之後,兩手一攤就行。
這會兒他正在給兩個明顯體力不支的小孩兒按摩放鬆肌肉,免得第二天酸痛到走不動路。
尉遲蘭則在觀察地形布置營地,薰撒藥草藥粉,驅趕一些蛇蟲鼠蟻沒在跟前。
兩個被叫來的年輕人,也不知道是傻大膽還是缺心眼,被叫到竺年跟前,還覺得是自己的機會到了,壓根都沒察覺竺年的怒氣,反倒朗聲說道:「鄭錦和姜王長這麼像,年紀也對得上,肯定是姜王的親生兒子。殿下可別被姜王騙了。」
「姜王身為太子妃,不守禮數,在外頭生下血脈不明的子嗣,還妄圖蠱惑殿下。殿下可千萬不要被騙了。」
親隨聽了大怒:「胡說八道什麼!」
竺年簡直要被氣笑了,情緒拉高到一個點之後,反倒平靜下來:「你們怎麼知道這些的?」
兩個年輕是真的膽子大,見竺年反應平靜,就覺得自己說出了真相,還得意地對著親隨抬起下巴「哼」了一聲:「大家都這麼說。」
竺年就讓他們把「大家」找來。
隊伍中的人很多,來源也分了幾撥。
有竺年他們自己從內陸帶來的匠人學者大夫工兵;有新京方面安排的熟悉當地情況、水利和著意培養的官吏,以及新京大學的學生;有吳灲的一些追隨者等等。
除了這些人之外,隨行還有保障安全的軍隊、侍衛,保障後勤的隨從等等。
很多人覺得想在這麼多人中間,找到謠言的源頭很難。
但其實遠沒有想像中那麼難。
什麼話是聽誰說的,追溯到底,總有源頭。
甚至於,謠言在流傳的過程中,是哪個環節添了什麼油加了什麼醋,也一清二楚。
尉遲蘭帶著人把營地周圍的危險因素排除後回來,就看到營地一片肅靜,還以為出了什麼事情,趕緊飛奔到竺年身邊,見他好端端坐著,低聲問了一句:「沒事?」
「沒有,一會兒就吃飯了。你先歇歇。」竺年輕輕握了一下他的手。
尉遲蘭見竺年還有個笑臉,略帶疑惑地看著面前一群神態各異的人,也猜不出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,乾脆去問營帳里的兩個小孩兒。
竺年對著尉遲蘭的時候還能有一點笑,等迴轉過來的時候,臉上已經沒了表情:「飯吃得太飽,還是活太少?」
滿天星斗下,營地的篝火獵獵。竺年的聲音像是從地底深淵而來,伴隨著從不遠處河流上吹來的夜風,透著一絲絲入骨的寒氣。
「鄭錦出身京城鄭氏,父親是京城大學的先生,母親是江州林氏。八歲就已經學全了考官需要的本事,其後足跡遍布大梁南北,提出的策論改善了數地的民生。考慮到他年紀小,才官綬從五品。你們這些人,應該都做過京城歷年考官的卷子?說說都考了幾分?」
在如今大梁的官吏體系中,五品是道坎。
五品以下,官員只要不犯錯,在崗位上矜矜業業,可以熬資歷升遷。
五品開始,那必須是人中龍鳳才行。
十二歲,從五品,話本都不敢這麼編!
新京這邊不是基礎差,是完全沒有基礎。完全照搬內陸地區的選拔制度是不可能的,所以這邊的考官的卷子都是另外出的,考題內容結合了當地的一些實際情況,當然考試難度也降低了很多,非常多。
新京大學的先生水平就要差很多,這些學生大部分連看懂考題都難,更不知道怎麼解題。
當然,追求還是有的。
天才也還是有的。
新京的優秀學生,是有機會被推薦進入京城的相關大學學習的。
但是竺年說的這些,完全顛覆了他們的認知。
鄭錦在他們看來,只是一個長得不錯,沉默寡言的小少年罷了,還一天天跟他那個毫無存在感的先生在一起,一天到晚也不知道在琢磨什麼。
這時候尉遲蘭已經知道了全部事情,帶著在帳篷里聽了全場的小孩兒出來。
鄭錦還是一臉不悲不喜,瞧不出生氣。
宋果果顯然就要外向得多:「造謠誹謗,罰錢三百以上三千以下,在公告欄公示一個月,罰徭役十二個時辰至一百二十個時辰。造謠誹謗天家,罪加三學,可徙三千里,拘役五年起至死罪。」
他雖然外向,卻只是把律法說了一遍。
他並沒有看不起別人學識差,聞道有先後,術業有專攻。擁有類似他活著鄭錦這樣的教育資源的,全大梁也找不出幾個。
但鄭錦依舊是其中的佼佼者。
他早兩年連鄭錦怎麼個厲害都不知道,只到了這段時間跟著竺侯一樣學習,才明白其中的差距。
說白了,他的本事現在給鄭錦當個小跟班,人家還得嫌棄他本事不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