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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和平時期,東萍府只能看到富庶,到處都是秩序井然。一旦亂起來,商人之間逃命的不多,主要也是逃不出去——往外海港正打得激烈,往內城門早就堵住了。
商人們帶著許多財貨,平時帶著這麼多東西都扎眼,別說是這種亂世道了。
有保鏢反水,趁亂殺了東家。
有地痞流氓在城內為非作歹。
東萍府內火光四起,殺聲震天,一時間比軍營那邊還熱鬧。
朱小飛不等戰船泊穩,就直接跳下了船:「這麼快就打進去了?」
竺年跟著跳下來,還沒接話就有一名南地水軍打扮的軍人上前,行禮之後快速匯報現在的戰況:「羅將軍正帥兵在東北方向,那裡還有小股抵抗。」
「嗯。朱小飛,帶兄弟們前去支援。」竺年檢查自己身上攜帶的武器裝備,一邊說道,「銀魚,跟我進城。」
銀魚不是人名,是竺年手下的另外一支隊伍,人數不多,但個頂個都是好手。
和講究戰陣的親衛營不同,銀魚更講究單兵作戰,個人實力強到可怕。
並不是說大部隊中就沒有相當實力的士兵,而是這些被竺年挑出來到銀魚的人,各方面都不適合大部隊作戰。有些人能一加一大於二,另外一些人一加一小於一。
朱小飛看著一群人跟在竺年身後,迅速而安靜地消失在視野中,自己身後的部隊也集結完畢,直接往東北方前進。
「救命!」
「錢都給你了!」
「啊!」
「殺了你!」
「我跟你拼了!」
伴隨著進入居民區,小地圖上的紅點愈發密集,各種聲音也逐漸變得清晰。
銀魚的人不用交流,直接兩兩一組,分散開來。高高的院牆和崎嶇的道路都無法成為阻礙。
「畜生!放過我娃!」
一間普通的小院裡,一個六七歲大的女童被一個面目猙獰的壯漢抱在手上,嘴裡塞著一塊破布,眼淚鼻涕哭得滿臉都是。
地上一個年輕男子滿身是血,趴在地上,伸手竭力要拖住壯漢的褲腿,想要救回自己的女兒。
壯漢一腳踢出去:「滾你……呵。」
他一句話沒說完,尾音變成氣聲。
女童看著壯漢喉嚨上多出來的一截銀亮的刀尖,不太明白髮生了什麼,就被一隻溫暖的手掌捂住雙眼,然後被輕輕放到了地上:「待在家裡,別亂跑。照顧好你爹。」
「呃!」女童打了一個響亮的哭嗝,堵住嘴和綁住手的布條都已經斷裂。
「大妞!我的大妞啊!」
她怔怔站在原地,聽到父親的嚎啕大哭,才緊走兩步到她爹身邊:「爹,您撐住,不哭!疼的話,我給您吹吹,吹吹就不疼了。」
年輕的父親跟著打了個哭嗝:「呃。咱沒事兒了?」
「沒事了沒事了。」回答的是一個中年婦女,就住在他們隔壁。她說話聲音很輕,連嘴唇都沒一點血色,走路的時候雙手還扶著牆,膝蓋彎著像是隨時要軟下去。
跟在她背後進來的幾個男女也沒比她好到哪裡去。
六七歲的孩子完全不能理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,看到熟悉的街坊鄰居感到安心下來,嗷地一聲就又哭了出來。
「別哭別哭。咱們都去張大夫家待著。」有個體型壯碩的婦人瞧不得他們這樣,指揮人把他一一安排個明明白白。
住在附近的都是一些升斗小民,平時多少有些雞毛蒜皮的爭執,但是到了現在這種時候,抱團在一起才是最安心的。
一個坊市一個坊市,地圖上的紅點成片消失。
竺年的神情並沒有輕鬆多少。
東萍府不小,他們銀魚的人數有限。
社會秩序混亂造成的悲劇已經開始,多數無法挽回。
他一時間有些迷茫,不確定作為發起戰爭的一方,究竟是對是錯。
由於新血的加入,戰鬥很快就結束,整個城內也恢復了秩序。
街道上還是一片安靜,軍隊來回巡邏,各個坊市的坊門口都有士兵站崗。居民全都待在家中,暫時進入軍管狀態。
竺年沒有參與慶功宴,而是坐在東萍府高高的城牆上,很快就被寒風吹得縮回暫住的地方。
他在東萍府居住,倒是不用特意徵用民宅。南地本來就是東萍府港口最重要的客戶,沒有之一。南地在東萍府內置辦的田舍鋪面不知凡幾。早在竺家幾代,就有意識對東萍府進行滲透。到如今才能在短時間內把東萍府拿下。
別人家再怎麼舒服,總比不上自己家。
南王府在東萍府的這處宅院,就是普通的前後五進的住宅,並沒有設計園子。
竺年回家,意外看到羅英在大廳里坐著:「娘,這麼早就回來了?」
羅英笑笑,對著身邊伺候的丫鬟擺擺手,等丫鬟退下之後才說道:「我歲數大了,比不得那些年輕人精力旺盛。我讓廚房備下了銀耳雪梨湯,你喝一碗也早點睡。」
「嗯,謝謝娘。」竺年在下首的椅子上坐下,沒再吭聲,等丫鬟端了湯來,慢慢喝。
羅英看他皺起的眉頭:「不好喝?」
「太甜了。」竺年勉強喝了一小碗,讓人趕緊給他倒水。
羅英等他喝完,才說道:「今天下午,你應該帶兵過來幫我,而不是和銀魚在一起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