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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今南北只是暫時和平,誰都清楚局面的持續時間不會長。
姜卓嫡子姜戈尚幼。
竺年今年剛十八。
等過十年,竺年二十八歲年富力強;姜戈才十六,親政都困難。
而那時候的姜卓已經各方面都開始走下坡路。
姜卓必然不會放任局勢發展到那時候。
他會給他的嫡子鋪平道路。
留給他們的時間非常有限。
「姜卓要是這麼容易被宰掉,今天糕兒也不會在京城。」羅英皺著眉頭,揉了揉額角,「我先派人送些東西過去。兒子剛被冊封,又是大婚,我們做父母的,總不能失了禮數。」
竺瀚看著自己的妻子站起來,要不是眼眶還紅著,竟是一點都看不出剛才的失態,脊骨竄出一道冷汗,頭皮發麻。
羅家女的長相個個國色。
羅英端莊華貴,平時穿著戎裝英氣逼人,現在穿著宮裝還端起南王妃的架勢,連竺瀚這個南王都有些害怕。
「來人。我兒大婚,我這個做婆婆的,得表示表示。」又說道,「親家去得早,蠻蠻的那份咱們也得準備,不能委屈了孩子。」
這一次沒有人阻攔,竺年和尉遲蘭很快就收到了來自南王府的心意。
連續三天,每天一開城門,迎來的就是直接從京城外沃水碼頭開始,一直排到竺年府上的各種東西。
原來羅家的庫房很快就放不下了,竺年也沒問姜卓,直接帶著人把東西放到南王府。
京城的南王府還是原先玢朝時候一座王府改建而成。
當時大月剛建立,高祖皇帝和南王竺獻關係極好,南王府在原先王府的基礎上擴建了許多。後頭一代代的南王世子在京城為質,為了不撕破臉,對南王府就格外注重,修葺得比皇宮還勤。
按姜卓的心思,其實是想把這座京城獨一份的王府,賜給姜崇的。
羅家的府邸再怎麼華美,又怎麼比得上南王府的氣派?
可畢竟現在的時局如此,他不好動南王府,又不甘心給竺年這個南王世子,一直派人看守打掃。
現在竺年走到南王府跟前要用,看守的攔也不是,不攔也不是,只能一邊陪著笑,一邊讓人儘快去宮中請示。
竺年也不硬闖,招手讓人擺好椅子,就這麼坐下:「我還不能回自己家了?你是爹還是我娘的人?」
看守都不敢看門楣上掛著的南王府的匾額,大冬天的硬生生出了一頭冷汗:「世子殿下不要為難我等。下官也是奉命行事。」
至於奉誰的命,不用問就知道。
他這麼說,也是讓竺年知難而退。
沒想到竺年反而追問:「哦,你倒是說說,奉誰的命?總不能是我皇叔。叔叔哪還能把自己侄子攔在家門外的,你說是吧?」
看守一下就不知道該怎麼接話。
他勉強能算是個武官,對文臣的這套陰陽怪氣一點轍都沒有。
竺年的身份,他又不好得罪。
質子什麼的,聽聽就就罷了。哪個質子能是竺年這幅樣子?休沐的時候不是在太后跟前,就是在皇上跟前,還是正經在吏部上了檔的戶部侍郎。
就是給他連升三級,他也不敢得罪這位啊!
好在他們沒對峙多久,宮裡沒派人來,姜崇來了。
還不等他問,竺年就先告了一狀:「這人,攔著不讓我回家!」
姜崇不用問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,不由得感到無比頭痛,卻又不好任由竺年在這裡這麼待著,擺擺手對看守說道:「南王世子回府都要攔?自己去領罰!」
看守趕緊讓開,至於領罰什麼的,是場面話。就算真的罰,也比面對這些權貴爭鬥來得好。
當著姜崇的面,竺年沒再計較,招呼人把東西都送進庫房,四下轉了一圈,像是在檢查是不是少了什麼東西,看得跟進來的姜崇一臉尷尬,又不好說什麼。
竺年留了幾個人守庫房:「明天就直接把東西送來這邊。」
姜崇和看守都當沒聽見,也沒阻攔。
等姜卓知道的時候,事已成定局:「這小子,膽子夠大。」
這時候,他剛用過晚膳,人還在御書房裡,面前擺著的是重新整理完的新式帳本,以及遠比帳本更厚的摺子。裡面全是不符合的帳目。
其中有些是大月時期就存在的問題,更多的是現在的問題。
要不是帳目是姜崇直接帶著人整理的,他都懷疑是竺年刻意挑撥他們君臣關係。
他攻占大月才短短一個月不到的時間,怎麼就能有這麼多問題?
他頭痛無比,想到竺年就覺得也不能讓那小子好過,第二天一早就把人直接從家裡帶到了御書房,讓他解釋帳本。
竺年一臉無辜:「又不是我做的,您得找小叔叔來解釋啊。」
姜卓用手指敲著桌子,盯著他看。
作為一個在高祖奶奶手底下長大的皮猴子,竺年完全感覺不到壓力,還明著挑撥了一句:「還沒盤庫存,您怎麼就先生起氣來了?」
單純帳目已經有這麼多問題了,真要清點庫存,別不早被人搬空了也說不的。
現在生氣,不是氣早了嗎?
姜卓一聽,猛地站起來,大步走到他跟前,看著瘦高的年輕人一臉的無所謂,突然注意到他脖子上的一點印子,整個人停頓了一下:「你說的不錯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