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竺瀚招呼他的時候,難得有些覺得過意不去:「軍中不得飲酒,怕誤事。等戰事了了,伯父帶你喝個痛快!」
軍中沒有酒是一條鐵律。
一經發現,直接罰十下軍棍,再充入廂軍。
要知道,現在在南地當兵的待遇越來越好。尤其是前幾年南地取消了軍戶的戶籍限制之後,當兵入伍變成了一項普通的職業。
當兵明確規定三十歲退伍,當兵有培訓技能,退伍後不僅能拿到一筆錢,還會在當地安排工作。家裡的父母妻兒也有相應的優待。
但是廂軍就不一樣了。
廂軍的構成主要是各種罪犯,乾的都是一些苦役,沒有工錢拿,飯食倒是能吃飽,但是比起正經軍隊的要差不知道多少。其餘的待遇得看上面什麼時候想到。廂軍根據自己犯下的罪行,服役滿相應的年限之後,也能夠「退休」,但是退休待遇想都不要想。
如此天差地別的待遇,是個人都能管住嘴巴。
當然一開始也有一些軍官會不服管教,被狠狠收拾了幾個之後,現在已經沒有這樣的事情了。
現在軍中唯一有酒的地方,就是醫療兵那邊,有一種高度酒,主要用來清理傷口。那是救命用的東西,誰敢打那個主意?
尉遲蘭恭敬地應下,心道:您要是知道我拐走了糕兒,還喝個痛快,別不是打個痛快!
竺家和尉遲家都子息艱難。
上數幾代,偶有一兩個庶出的兄弟,也沒能開枝散葉。
他家倒是無所謂。反正尉遲家現在就剩下他一個人。他那個庶出的小叔叔,和他之間的死活都還沒鬧明白,更別說什麼傳宗接代的事情了。
但是竺年不一樣。
竺家數代單傳,儘管到了竺年這一代,他下面有幾個庶出的弟弟,但那是庶出。
甚至哪怕竺年是庶出,南王府也絕對不會讓一位竺家的公子,去和男人成親。更別說竺年是未來南王,甚至於帝王的不二人選。
想要和竺年在一起,你情我願是遠遠不夠的。
他需要足夠的籌碼,為此需要更多的時間。
施閒在這個時候鬧騰起來,對他未嘗不是一件好事。
他笑著接下竺年給他夾的一筷子菜,心想,若非這亂世,他大概只能眼睜睜看著竺年和別人議親。
這會兒怕是已經相看好了姑娘。
若是姑娘的年紀合適,大概要不了多久就會正式完婚。
竺家三口人加上一個尉遲蘭,一起祭了祖,又吃過了年夜飯。
竺瀚這些時間頗多操勞,帶著羅英一起先睡下了,臨走看了一眼拿著一盤瓜子一起頭碰頭守夜的竺年和尉遲蘭,總覺得有點奇怪:「糕兒和尉遲家的小子,關係也太好了。」
羅英一直都很喜歡尉遲蘭:「糕兒難得有一個談得來的朋友,你就別管了。尉遲小先生學問也好,糕兒跟著上進了許多。你上次去京縣,有沒有看糕兒的功課?」
當爹的被問得一臉心虛。
羅英一看,擰帕子的手勁大了一點,柔聲問:「那你有沒有考校糕兒的功課?」
竺瀚:「……」
竺瀚第二天一早,就一個人咚咚咚地錘了許多年糕,看到尉遲蘭從竺年的房裡面出來,覺得心裏面咯噔一聲,仔細想想也不知道在咯噔個啥,問:「糕兒還沒起呢?」
「是,昨天守夜睡得晚,又玩了一會兒花炮。」
花炮是類似驚蟄的東西,只是花樣好看,沒有那麼響,非常適合過年的時候放。
總共就百十個小花炮,軍中的漢子們看得載歌載舞。
「盡折騰這些沒用的。」竺瀚嘀咕了一句,想進去看看兒子,又怕吵醒他,「算了,今天他生辰,讓他睡著吧。你趕緊洗漱好了,過來吃飯。」
尉遲蘭一時怔忪:「好,我馬上就來。」這樣隨意的一句話,很像他爹對他說話的樣子。
他看著竺瀚離開的背影,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,總覺得他走路的姿勢有些趔趄。難道打仗受傷了?
竺年這一覺,若是沒人叫醒的話,大概要睡到下午。
本來大家都看著他是小壽星,對他諸多縱容,但是眼看著午時都要過了,他還沒有動靜,最後羅英直接把他從被窩裡拍了起來:「大過年的,第一天你就要惹老娘生氣是不是?」
竺年縮著脖子快速洗漱,一邊拿小眼神偷偷覷他娘,也不敢吱聲,等坐在了餐桌上,才敢和尉遲蘭小聲逼逼:「哥哥你不知道,我每年都是被我娘打醒。我娘那個手勁,我遲早要被打出個好歹來。」
瞧瞧外面是叫她王妃的人多,還是叫將軍的人多?
那一巴掌下來,也就是隔著被子,不然骨頭都要被打斷掉。
尉遲蘭覺得小孩兒年紀長了一歲,演技大概也長了一歲,那小可憐的樣子看著讓人就心疼:「一會兒哥哥給你看看。」小孩兒之前送進京的時候那副樣子,他還歷歷在目。雖說大夫們再三保證沒有傷到底子,說是恢復得很好,但生過病的身子骨總不比以往,確實得多注意。
他看竺瀚夫婦沒當一回事,就把竺年之前在掉入沃水,還被一路差點衝到丹州的事情說了。
話一出口,竺年就知道不妙。
尉遲蘭其實也不知道他具體是怎麼掉水裡的,之前他說得含糊。這一下當著人家爹娘的面,竺年只能一五一十詳細交代自己的「作案經過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