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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面爺奶爹娘,中間小賴的兩個已經成婚的兄長,下面還有一群小蘿蔔頭。
竺年和兩個南地來的親兵,都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塞進去的房子裡的。倒是另外一名北地的親衛不奇怪,在寒暄過後,他出門給竺年解釋:「我家也是這樣。不過我家是農村,房子倒是不缺地方蓋,只是沒錢蓋。蓋了也沒法生活。」
「農村不是有地嗎?」竺年聽著新奇,留下小賴和家人團聚,帶著剩下的幾人往街上去。上門沒帶禮物,有些失禮。
「我們一家,總共就三畝薄田。另外佃了地主的五畝地種著。要是年景好,還能有點餘糧,若是年景不好,租子都不一定能交得出。」
竺年追問了一些當地的地價和物價,在心裡快速計算了一下,不由得說道:「所以一個家庭,負擔不起幾個子女的生活。」
能夠飢一頓飽一頓拉拔大幾個孩子已經非常不容易了。女兒可以嫁出去,兒子大概只能留下長子在身邊,繼承幾畝薄田。剩下的兒子得自謀生路,否則全家都得餓死。
一名親衛忍不住問道:「那既然娶不上媳婦兒,也可以入贅啊。」他想到有些人看不起贅婿,又多問了一句,「是不是在你們這兒會看不起入贅的男人?」
工兵趕緊否認:「怎麼會?可上哪兒找這樣的好事啊!」
這年頭會找贅婿的,都是些有家底的人家。這種人家家中只有一個獨生女的,本來就少見。有些情由的,多半還從小就選了人養在身邊教養,根本輪不到外人。
另外一種就是有錢的寡婦。這種也是可遇不可求。人家有錢寡婦的心氣和眼光都高,男人不說要多有才幹吧,至少也得長相俊俏,起碼得嘴甜知進退。
「像我這樣笨嘴笨舌,長得又不好看的農村小子,別說是入贅,人家正眼都不會瞧上一眼。」工兵說的還有些酸溜溜,「連認個乾弟弟的機會都沒有。」
乾弟弟乾哥哥之類,在他們當地都是維持短暫男女關係的俗稱。
窮得快活不下去的漢子沒那麼多講究,還有專門以此為生的。
「乾弟弟?」竺年好奇。
「咳!」一名親衛打斷他,瞪了一眼什麼話都說的工兵,對竺年說道,「這種事情,在我老家那兒還是挺常見的,還有兩個男的在一起對付過日子的。」
竺年聽著,不由得也多看了一眼親衛,下意識問了一句:「挺常見?」
親衛說道:「以前靠山靠海的那些地方很多,都是日子過不下去。後來公……您高祖奶奶來了,後來您又來了,大傢伙兒的日子就好過多了,這種事情也少了一些,不過也沒什麼稀奇的。」
其實竺年在南泉的時候就是個小屁孩,雖然做了挺多事情,但還真沒多想什麼。南地民風雖然比北地要開放,但人家也不至於在外面親親我我。大街上男男女女身著短打也看不出什麼,相互之間多數時候沒什麼階級的講究。
否則像竺年這樣身份的小王爺,也不可能天天和大街上的小孩兒玩成一團。
街上店鋪都關著,竺年聞著味兒,敲開了一戶人家的後院,買了幾斤花生糖芝麻糖,又去別家買了些蜜餞,打了些酒,突然用一種新奇的目光重新打量周圍的一切。不知道這些看上去差不多的房子裡面,住著什麼樣構成的一個個家庭。
兩個親衛看著竺年的神情,頓時感覺回去討不到好,也不知道是會被抽一頓鞭子,還是挨一頓板子。
一行人又買了些零碎東西,重新回到小賴家送了禮,帶著小賴走的時候,小賴父母兄長臉上滿是憂心,拉著步兒子的手不放,卻又說不出什麼話來。
小賴的眼眶也紅了,吸著鼻子說道:「爹娘,放心,兒以後帶你們過好日子!」
在被收攏的兩萬多新兵里,小賴的家境已經算是非常不錯的了。
他家是制陶的,算是手藝人,家中勉強夠溫飽。但是伴隨著孩子們年紀見長,尤其是兩個哥哥成親生了孩子之後,家中的負擔就越來越重。
小賴爹娘並沒有像其他爹娘那樣,把成年的孩子趕出門去自謀生路,而是認真托人將小賴送去附近的蒲州城裡學手藝,一心想著小賴手巧,一定能學出個名堂,今後能靠著自己的本事娶妻生子。
沒想到所託非人。小賴剛出蒼陶沒多久,就被轉手賣了,連蒲州城牆都沒見到。要不是遇上竺祁被救,這會兒還不知道在哪兒做苦工,說不定連性命都沒了。
小賴爹娘不知道這些。看兒子出去大半年,回來人長高了也壯實了,就覺得兒子是去了個好地方。
本來他們應該放下心來,可現在這世道,一聽他們被帶去了軍營,小賴娘眼淚直接就掉了下來:「傻孩子,機靈點,這兵荒馬亂的,別丟了性命就好。」
一番難分難捨地告別後,小賴就跟著竺年他們重新回到了軍營,被分到了一間通鋪,裡面已經住了六個人。擁擠的程度只比山上小屋好些。
三個老兵是給他們教規矩的,剩下三個就是今天和他們一起進城的「樵夫」。
老兵大概是得了吩咐,除了口頭占點便宜之外,待他們也算和善,把軍中各種規矩都仔仔細細說了一遍,還挨個檢查他們有沒有記住,隨後就拿小賴打趣:「大小伙子哭什麼?瞧著別是個大姑娘!」
單純從長相來看,這一屋子人里,朱小飛骨架比較小,勉強還稱得上姑娘;或者是竺年原本的相貌,單看臉也是個大美人。但是小賴和其他兩人都是個頂個的壯漢,一身的腱子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