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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過這位倪齊將軍,看來只是能演,並不能言。
這位能演的程度,甚至連竺年這個手持外掛的都差點騙過,還以為人家的軍營是真的滴水不漏。
竺年往桌上一撐,雙手托著下巴:「我認真誇你呢,你怎麼還罵人呢?咱們好好交流交流,爭取早點問完,到時候好送你回去啊。」他對著押送的一個書記官抬了抬下巴示意。
書記官放下紙筆,輕鬆就把一個將軍摁在凳子上。
另一名書記官解開倪齊手上的繩索,把他的一隻手摁在桌上,唰一下匕首就貼著指縫插了下去。刀鋒貼著皮膚,真·入木三分。
書記官拔起匕首,對著倪齊友好的笑了笑。
眼神很好的倪齊注意到面前巨大的桌子上,類似這樣的刀痕有很多處,好些顏色很深,特別像是血液凝固後的樣子。
倪齊只是裝的鐵骨錚錚,又不是真的鐵骨錚錚,表情立刻就不自然了起來,不太敢信:「你真送我回去?」
「那肯定的。我是小王爺,說話算話。」為了展現說服力,竺年繼續說道,「畢竟像你這樣的人才,留在北地給老宋家添堵多好啊。不是友軍,勝似友軍~」
「噗!」
「噗嗤!」
一時間,整個議事廳都充滿了歡樂的氣氛。
除了倪齊。
倪齊向來自視甚高,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侮辱,漲紅了臉大怒:「豎子!我兵法、戰術無一不精,你一個黃口小兒,不過是僥倖勝我一場,竟敢如此辱我!」
他祖上是真的有從龍之功,跟著太宗打天下的人,只是當時表現比較一般,建國之後並沒有第一時間封侯拜相,但也沒被虧待。後期因為各種原因,又經歷了數代發展,現在反倒能是算得上的勛貴,所以倪齊才能總領一軍。
撇開家世不提,作為京城中勛貴圈子裡的人。差不多大家的水平都明白。倪齊無疑是有「真本事」的人。
他說自己兵法、戰術精通,還真不是瞎吹。
他確實比周圍的人要強得多,乃至於個人勇武的本事,也確實不小。
但,凡事就看和誰比。
倪齊最大的問題是,他從來沒真正和別人比過。
江州水軍,可以說建成以來,並沒有打過一場真正的戰爭,就連剿匪都沒走過一整條楚江流域。
倪齊可以把軍營布置得很像那麼一回事,從繳獲的軍械和糧草來看,儲備方面完全沒有問題,但是這在真正打仗的時候完全沒有用。
老虎畫得再像真的,能咬人嗎?
「喲喲喲~」竺年嘟著嘴嘲諷,「打仗呢,你當下棋啊。」紙上談兵,貪心不足的玩意兒。
羅英輕輕拍了拍桌子:「好了,談正事。倪將軍,不管你怎麼想,現在既然你人在這兒,還是希望你能好好配合我們。剩下的都好商量。」她說話不緊不慢,哪怕穿著一身普通的軍服,依舊給人極大的壓迫感,「你是聰明人,應該明白?」
倪齊下意識低下頭垂下眼,不敢直視:「末將明白。」
會議進入正式流程,倪齊這個「學霸」倒是沒什麼水分,有問必答,而且數據詳實。
「江州水軍在冊四萬八千九百五十六人,實際有兩萬兩千三百八十四人。其中駐軍五千一百一十六人……」
沒錯,根據倪齊的數據,其實江州水軍的人數並沒有少到只剩十分之一的程度,而是還有一半的。單純吃空餉的程度,並沒有那麼嚴重。
至於其他人,有些是少爺兵。
京城中勛貴子弟的數量,遠比想像中的要多得多。所謂勛貴,說白了都是行伍出身。這樣的家庭出於職業需求,對子嗣的數量極為看重,拼了命的生。再加上承平幾代,一些在外鎮守一方的還好說,京中的這些哪一個不是枝繁葉茂?
真正位高權重的那些,都是進入禁軍。
倪齊就是從禁軍出來的。
剩下差一些的,就會選擇諸如江州水軍這樣,距離京城不算太遠,又比較好混的軍隊。禁軍畢竟在天子的眼皮子底下,尤其是朝中還有一些眼睛裡揉不得一粒沙的言官,但凡被抓到一點小辮子,那罵起來可狠。
關鍵是人家不說髒話,就能把自家祖宗十八代問候個遍,自己當面聽不懂,還傻呵呵笑,以為別人是在夸。
要是加入禁軍,不進要點真本事,而且平時不說夾著尾巴做人,至少不能翹小辮子。
來江州水軍「混」的這樣的人,就有五百多。
還有一些沾親帶故託了關係進來的,也有個七八百。
另外有兩支比較重要的隊伍,剝掉倪齊各種包裝的言詞,實質上就是兩支盜匪。一支直接就在丹州當水匪;另一支「格局大」,在海上當海盜。
雖然大月建國以來,有過盛世,如今的朝廷也算家底殷實;但是從中央到地方到軍隊,層層盤剝是固定項目。江州水軍也一直以來有軍餉不足的問題。水軍比起其它軍種,單純的船隻保養建造等等的費用,就要多出一大截。用倪齊的話來說,這兩支「商隊」所獲頗豐,不僅能夠維持住軍隊的開銷,而且能夠每年多出一大筆錢,方便他上下打點。
倪齊的算盤十分精明。
明面上的軍營,只需要維持住基本的樣子就行。真要老老實實帶軍,既維持不了日常開銷,也無法保持戰鬥力。當水匪海盜的確實名聲不好聽,但人家又不知道這是正規軍。反正知道的都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