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2頁
南地在北地一直被說成野人啊南蠻子啊,但是南地有三樣東西,是在北地深受追捧的,一個是茶州的雲霧茶,一個是陽沁鹽,另外一個就是漓州糖。
這中間漓州糖出現的時間最短,卻最是受北地歡迎。
雪白晶瑩的糖,綿密沁甜。不像紅糖多少總帶著一點苦味,也不是很甜。
哪怕是京城和沃州的許多做糖做糕點的老字號,都把方子裡的紅糖改成了漓州糖。
在黑滎,誰家走親訪友,能夠上門提上一斤漓州糖,是極體面的事。
等出了黑滎關,在姜國的漓州糖,都不是價格昂貴的問題,而是專攻皇親貴胄使用;只有一些親近的朝臣,才能偶爾得到一些賞賜。
竺年聽尉遲蘭說著漓州糖在北地的受歡迎程度,愣了愣:「南地的漓州糖沒那麼貴。唉,沒辦法,有些錢只能讓別人去賺。」
做生意得靠關係。他也就是最近認識了尉遲蘭之後,才漸漸搭上了去黑滎做生意的路子。至於去姜國做生意,還差得遠。
他既沒有門路,暫時也沒有那麼多的貨源。
竺瀚覺得自己像是在聽天書,覺得妻兒口中的南地不是他從小生長的地方,問:「咱們漓州還產糖?」
羅英就告訴他:「不是。糖是海外的甘蔗園產的,加工之後運到南泉。上岸的地方在漓州,才叫漓州糖。」
竺瀚還是不解:「那為什麼不叫南泉糖,叫漓州糖?」雖然南泉是漓州的首府……
「不知道。大概是商人們叫出來的。」竺年只關心能不能賺到錢。
尉遲蘭就順勢問了南地的各種物價。
竺年如數家珍:「柴米油鹽醬醋茶,各地的價格都差不了太多。我是說普通日常用的那種。好的那些價格也不便宜。」
尉遲蘭就說了京城和黑滎的物價:「那還是南地便宜。」忍不住又說道,「南地的鹽怎麼那麼便宜?」
京城各方面的物價確實要比別的地方昂貴。
黑滎距離產鹽地太遠,算上沿途運輸成本和損耗,貴一些也在情理之中。
但是南地的鹽價比東州的都要便宜足足一半!
「我壓的啊。」竺年說完,看另外三個人虎視眈眈地看著自己,不太理解,「幹嘛?鹽價太高了,普通百姓吃不起,當然要壓下來。」
三個人還是不說話。
竺年嘆了口氣,撓頭:「我們本地的鹽價壓下來,往其它地方……」他比劃了一個北方,「價格還是照舊。鹽商只有官營。錢還是能賺到不少。」
在現在南地朝廷的收入構成中,糖和鹽是大頭。
另外還有一些衍生品,譬如一些需要糖和鹽醃漬的蜜餞、果醬、鹹肉等等,借著一些官營或者私營的南貨鋪,每年的收入也非常可觀。
他養珍珠看上去是能賺不少錢,但不夠持久。還是柴米油鹽這樣的民生物品,才能夠細水長流,反正北地有錢人多,對叭。
「先生也就算了,老爹你幹嘛這麼吃驚?」竺年一個代理南王,身邊一群老臣輔佐,「我做的事情不都寫了信給你看過的嗎?」有些上面還有批註呢。
竺瀚心虛地別過臉:「我看你能獨當一面,就不怎麼看了。」
羅英似笑非笑地擰了他大腿一把:「等戰事結束,去南泉看看。」梁州差不多還是老樣子,南泉是真的日新月異。
一家人正圍坐在炕上說話,忽然聽外面親衛敲門進來請示:「王爺,陛下回來了。」
羅英剛才還帶笑的臉,瞬間就變成一臉厭惡。
竺瀚趕緊安撫地拍拍她的手,又自責:「夫人,別放在心上。我去見見他。」叫上瞪大了眼睛兒子,「糕兒,隨爹爹一起去。」
「噫~」竺年拖長了調子,在炕上扭了扭,「我功課還沒寫完呢。」先生還盯著呢。
除了剛才寫完的兩篇功課,他想起還有其它欠債。
新年還舊債。
竺年還是被他爹帶走了。
他們一走,羅英和尉遲蘭也不好單獨待在一起。羅英就去處理軍中事務,尉遲蘭也去廚房,想去找找昨天竺年包的餃子,到底是真的銀魚拿走了,還是他疏忽了沒看到。
竺年一出門就很穩重,一派小王爺的架勢,跟在竺瀚身邊,小聲問:「老爹,說實話你有沒有怪我和娘行事衝動?」
雖然南北遲早一戰,但眼下絕不是最好的時機。他們雖然暫時取得了一定的進展,但是江州和萍州這點地,禁軍想要奪回來也不難。儘管也不能說是禁軍讓出了這塊地盤,更像是禁軍藉此造反。
北地局勢眼下亂成一鍋粥,還不知道怎麼破局。
竺瀚抬手就給了兒子後背一巴掌。
「嗷!」
「我護不住自己的妻兒已經是無能,還能怪你們?要怪就怪宋老二,你們就是當場把宋老二宰了,那也是他自找的,你們一點都沒有錯。」
宋恆坐在中帳下首的凳子上,還沒見到人,就聽到宰不宰的,一張憔悴的臉抖了抖,等看到竺瀚父子進來,還是勉強陪上笑臉,站起來招呼:「瀚弟和糕兒來了?」
竺年皮笑肉不笑地叫了一聲:「二姨夫。」
一年不見,他這位二姨夫像是老了十多歲,已經完全沒有了在京城中那麼油光水滑的樣子。他的皮膚變得暗沉,背也不是那麼挺拔,顯得有些佝僂。臉上的法令紋變深,以前白胖的臉頰因為皮膚的鬆弛像是兩個墜在嘴邊的小口袋。臉上甚至都有了幾點老年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