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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我有讀書!臭老爹,你這麼久沒見到我,就罵我。回頭我告訴娘!」竺年已經完全忘了對老爹的敬畏,還伸出手指戳他背,「不信你問先生,我天天做作業。」
竺瀚也不生氣,快步走到擺宴的亭子裡,大馬金刀地坐下,招呼尉遲蘭:「尉遲公子,坐。」
「謝……伯父。」尉遲蘭在竺年身邊坐下。
亭子在假山上,底下看不見的地方,傳來不高不低的絲竹聲。
三個男人沒有多少客套,直接始吃飯。
竺年了解尉遲蘭的口味,更了解他爹的。一桌宴席,他親自做的那些全都被一掃而空,看得他這個大廚十分滿足:「等我開完客棧,再開酒樓。廚子我親自培養,每年再搞個廚王爭霸賽,頭名直接當總廚。」
竺瀚吃過飯漱了口,喝了一口清茶,瞧著已經很像一個大人的兒子:「就你這身無二兩肉的樣子,還當廚子呢?」
並不是所有廚子都是胖胖的,但胖胖的廚子顯然更有說服力。
竺年準備再吃個香瓜,剛從流水浸泡的盆里挑了一個,讓人去切:「我長個兒呢,肉馬上就能長回來了。」
尉遲蘭從下午開始就在擔心他的體重,要不是竺瀚在,都想親自檢查檢查小孩兒,到底是真的長身體瘦的,還是事情太多累瘦的:「我帶了個擅調理的廚娘,晚點讓她看看。」
「爹也帶了,還有大夫。」
營養師嘛,竺年「哦」了一聲,感覺入口的瓜也不香甜了。
營養餐本來就不怎麼好吃,這年頭調味又相對單一,實在是難吃PLUS。
不過也沒辦法,習武之人的營養攝入要求嚴格。他現在還在長身體,要是想不留下後患,最好還是乖乖聽話。
竺年悶頭吃瓜。
竺瀚和尉遲蘭倒像是找到了共同話題,從習武之人如何調理開始,展開了一系列討論。
竺家雖然是漁民出身,但是手握半壁江山的資源,積累足夠。尉遲家族的話,在這方面的底蘊更深。不過北境和南地的環境不同,有些方面的調理不太一樣,甚至背道而馳,兩人難免有些爭論。
竺年左看看右看看,覺得要是自己光聽內容,絕對以為是兩個老中醫在聊天呢。
還好聊天時間不長,兩人趕路辛苦,沒過多久就去睡了。
竺年有些興奮,在床上翻了半天,爬起來寫了一份廚王爭霸賽的計劃書,等躺到床上的時候已經半夜,最後睡著也不知道是什麼時辰,迷迷糊糊中似乎聽到有人在說話,但是床實在太舒服,卷了卷被子沒睜開眼。
「糕兒還沒起?」
「沒呢。」
「我進去看看。」
「哎?東家他不喜……」
尉遲蘭推門而入,三步並兩步地走到床沿坐下,俯身過去摸了摸腦門,又覺得手心溫度可能不對,彎腰貼了貼:「糕兒?」溫度似乎是正常的,他又不敢肯定,從沒見過竺年睡這麼晚,「糕兒,醒醒,有哪裡不舒服嗎?」
平時這個時間,糕兒應該都已經做完早課,還安排下許多事情,甚至還親手做一頓早飯了。
「嗯?」竺年裹著薄被,象徵性地動了動。
尉遲蘭等他醒來,等了一會兒小孩兒又睡著了。
他有些哭笑不得,伸手從他的後頸往裡探了探,沒出汗,幫他重新蓋好了被子。
小廝的聲音在外面響起:「老爺,東家還沒起。」
竺瀚兩三步走進來,說道:「都什麼時辰了。」聲音顯然是刻意壓低了,看尉遲蘭從床邊站起來,挑了挑眉,倒是沒說什麼,同樣摸了摸腦門蓋了蓋被子,隔著被子輕輕拍了拍,才關上房門離開,小聲吩咐小廝,「你守著,別讓外人打擾。」
小廝都快哭出來了:「是。」這個宅子裡能打擾東家的人,他守不住;守得住的,不敢來打擾。
竺瀚把尉遲蘭叫到了書房裡,等伺候的小廝退下後,開門見山地問:「我在此地能留的時間不多,就不客氣地直接問了。尉遲公子的意思,是你自己的,還是整個北境尉遲的?」
尉遲蘭坐在椅子上,後背挺直,下意識咽了咽口水。直面這位南王,才能明白的壓迫感。
南王不是「坐鎮」京城的富貴閒人,非得要類比的話,他的氣勢更像他父親,那種鎮守一方的將帥;但是和單純的將帥不同,這位全身上下都寫滿了野心,不僅不會屈居人下,而且會直接逐鹿。
像是一柄出鞘的刀,沒有任何舒服,誓要斬斷一切刀鋒所指之處。
「恕我直言,尉遲公子現在對北境尉遲掌控有多少?」
尉遲蘭覺得自己的喉嚨澀得發疼,略微低下頭回覆:「我的意思,只是我的意思。」他暫時還沒法代表整個北境尉遲。
竺瀚輕笑一聲:「這麼說,尉遲將軍過世之後,現在是尉遲邑……什麼時候輪到小娘養的當家了?」他見尉遲蘭不說話,也覺得自己說話太不客氣,緩了緩說道,「既然糕兒叫你一句先生,有些話我也就直說了。」
「是。」
「人多為自己考慮是人之常情。北境尉遲做的事情,連我都知道,想來宋家更清楚。我那個連襟蠢是蠢了點,但不至於在這種地方犯糊塗。他不動手,是你們家一直沒越線。尤其是你爹尉遲豐,很懂得拿捏分寸。但是尉遲邑,沒這個腦子,還蠢到沒有自知之明。北境尉遲落在他手裡,遲早要出大亂子。比……更大的亂子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