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別看他那天和徐伶說得狠,到底沒想著一開始就把事情做絕。
他們也是窮苦人家出生,明白這樣的事情在很多人家都是常態。不是做爹娘的鐵石心腸,實在是沒有辦法。
像他們被家人送進宮裡做太監,委實是當年除了這一條路,他們沒有活命的可能。當然,做太監不比賣去一些人家做奴婢,所遭受的生理和心理上的痛苦,以及一路上面臨的艱險遠超常人想像。
而在他們很多太監的父母看來,既然一樣要賣孩子了,那自然要賣個價更高的。
再說誰家能比天家更有錢?
孩子肯定是在天家伺候更「享福」。
沒錯,有些家長看不到孩子遭受的苦難,覺得這是他們辛苦謀來的福分。
今天把小張公公惹毛的,也是因為二牛的娘悄悄拉了二牛叮囑:「你現在在貴人那兒,可別光顧著自己享福,也給爹娘、你大哥大嫂謀點輕省活計。」
想到這裡,小張公公對他們拱手道歉:「奴今天擅作主張,把二牛他們一家罰去洗衣服了。」
城裡頭大部分人家都是自己洗衣服的,小院這裡洗衣服的婦人是專門從京城帶來的,只洗竺年和尉遲蘭兩人的衣服。洗衣服用的還是熱水,打水都有御林軍幫忙。
被視作苦差事的,是給軍營里洗衣服和縫補。
雖然銀城裡很多人對銀城內外駐紮的軍隊沒有概念,但是今年這個地方的駐軍,以及包括軍隊內一系列的輔助人員,數量比去年多了三倍不止。就目前銀城內大部分人回京過年的特殊時期,軍隊的人數已經遠遠超過城內其他人的數量。
竺年給軍隊造了條件很好的軍營,一應設施絕不比京城的軍營差,但是有一個要求,就是衛生,包括環境衛生和個人衛生。
在這裡的軍人,首先要學會的不是怎麼操練拳腳,而是學習怎麼把自己從頭髮絲到腳指甲蓋兒都打理得乾乾淨淨。
雖說竺年管不著他們,但竺年能告狀啊。
人家一狀直接告到姜卓面前,不過一點衛生方面的小事情,又不是涉及到軍隊戰鬥力的事情,姜卓沒有不同意的。
他也看過跟著竺年的那些御林軍,人乾淨了,瞧著也舒坦。
就因為他這樣嚴格的要求,加上軍營內更加嚴格的日常操練,衛生方面只能另外找人。工錢給的不算少,但實在是太辛苦了,尤其是到了冬天。
給軍營洗衣服,不是在軍營裡面洗,而是每天去軍營外面領了大包的髒衣服,回到自己家去洗。
別的季節還好,可以直接在沃水邊找個下游一點的地方洗。
冬天就苦了。水井一般是一個坊共用一兩個,本來就用水緊張,拿來洗那麼多衣服,肯定不可能。
那就只能提河水洗,自家又不會捨得像小院那樣用熱水。
沒過兩天,二牛一家就凍得個個手指頭跟蘿蔔一樣粗,還要聽鄰居酸幾句:「喲!真不愧有兒子在貴人家做事。這不人人都閒著沒活兒干呢,你們家還能找上這麼賺錢的活,一定能過個好年吧。」
一轉過身,就說:「呸!當初二牛凍得快死了,都不給去醫館看病。現在好了,全家都要挨凍,也是一報還一報。存那些個錢也不知道什麼用,給自己買一副厚點的棺材板?」
二牛一家氣得吐血,也不敢說什麼,心裏面還一肚子委屈。
小孩兒生病多正常的事情,至於發個燒就去醫館嗎?
醫館那也是他們這等人能去得起的地方?
那醫館他們都聽說了,大夫的臉都沒見著,就得先付五文錢的診金,後頭用藥還不知道多少呢。怎麼也得幾百文?他們一家老小,哪張嘴巴能不吃飯光喝水?
這不人也沒事,還因禍得福。瞧瞧那天穿的從裡到外簇新的衣服,那一身從頭到腳厚實的樣子,襖子比他們家的被子還厚呢。
大兒媳洗了兩天衣服實在受不了,乾脆回了娘家過年。小叔子拎回來的精細點心,她一塊都沒撈著,憑什麼讓她受這些磋磨?
整個銀城在一片和樂下,底下難免有些難念的經。
要說他們這裡的還只是一些小矛盾,發生了姜國宮中的矛盾就不是一點點了。
事情起因,還是因為過年前「最後一班朝」的時候,禮部的人提了一個小建議——立後。
禮部的意思,衛貴妃既然已經安息,那麼後宮自然需要一個真正的女主人來掌家。
太后帶著幾位小殿下住在城外,偶爾散散心還行,長此以往總不是個辦法。
他們倒不是想著馬上立後,畢竟衛妃去世的時間不長,怎麼也得過個一年;甚至都沒想著立後之後隨之而來的儲位之爭。
姜卓後宮人數眾多。他們這些朝臣,家中多少有一兩個親戚在宮中。
實在是宮中長時間沒有人管,已經亂得不成樣子了。有權有勢的妃子還好些,大多數人都過得實在不像樣,有些甚至還要被太監宮女欺負。
但是這份心思不好跟姜卓明說,姜卓一聽,又見他們神情急切,心裏面只會想:這是要逼朕立太子!
作為一個長子已經成親且就封的皇帝,二子、三子也到了議親的年紀,姜卓一方面有一種身為父親的驕傲,另一方面又有著君王即將垂暮的危機感。
原本衛氏作為皇后,太子之位毫無爭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