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為了方便大夫給尉遲蘭上藥換藥,兩人坐在一張貴妃榻上。
尉遲蘭乾脆把自己的傷腿放在竺年腿上,讓竺年給自己按摩推拿:「不止。前朝有幾任封在東州的,無一例外都造反了。再往前推,這片地方建過的小國都有不下五個。」
尉遲家當初選擇在東州發展,可以說是巧合,但是東州各方面的條件顯然是符合他們「發展」的初衷。
到了尉遲蘭繼承家業的時候,他也對東州有過非常詳細的了解。
竺年不理解:「到了東州都要造反嗎?」
難道東州其實住著一個大魔王,天天會在東王耳朵邊念「造反造反造反」?
尉遲蘭提示:「你想想東州的地形。」
「啊。」竺年一想就明白了。
東州的地形,有點像人的手掌平攤向上,整體是一片大平原,周圍不是山林就是類似林州那樣的高原。雖然地處北方,但相對其它地區要溫暖一些,物產豐富,適合農耕。近些年伴隨著南北海上貿易日益頻繁,東萍府整個出海良港的地位愈發突顯,也帶來了更加豐沛的資源。
最關鍵的是,從東州到京城實在是太方便了,就是一條一馬平川的坦途,別說崇山峻岭,就是大江大河都沒有。
東州這塊地方,有錢,有糧,有人,也不缺礦。
坐擁這麼一片寶地,這不是瞧瞧邊上的龍椅,伸伸手就能夠著嗎?
退一步,哪怕是不造反,這麼一個地方很容易就變成國中之國——我不要你的椅子,我在你邊上另外擺一張椅子行不行?
「那現在的東州百姓,對朝廷不會有怨氣嗎?」竺年翻開一本地方志,「你看這裡的描述,以前東州是很繁華的,可是大月建國以來,這片地方總體就是一直在走下坡路。老百姓還是照樣生產生活,日子卻過得一日不如一日。東州官員為了表忠心和活命,儘量上交給朝廷一年比一年更多的錢糧,沒有用一點在當地百姓身上,連州府的城牆都破成這樣。官員是無所謂的,反正他們可以升遷到別的地方去,老百姓們世世代代在此,肯定會回憶……嗯,昔日榮光。」
「我倒是沒考慮過這方面。但前頭老人還在,會有這種想法不稀奇。」尉遲蘭提筆寫下盤亘在東州及周圍的一些勢力,「過去好,現在不好,有人懷念過去,所以這些短則十來年,長則過百年的勢力,才會屢禁不止。」
其中還有類似他們北境尉遲這樣,利用這片渾水,進來摸魚的。
面對東州這樣的亂局,朝廷當然是想過辦法的。但是數次打壓,只是讓這些不安分的勢力,從明面走向更加隱秘的方向。
遁入山林,變成普通獵戶、商會、村鎮等等各種形式。
竺年看看尉遲蘭寫的紙,突然扯過來揉成一團,往邊上煮茶的小火爐里一扔:「既然理不清,就不用理了。明著按著拉兩次網,能收攏的收了,刺頭削了,剩下的就是大撒幣。」
「什麼是大撒幣?」尉遲蘭覺得自己得抽時間,專門學習一下南地方言,不然聽不懂的話可太多了。
「就是撒錢。」竺年仰頭默算了一下,「倒也不需要一下花太多錢。先把需要的路修一下,反正以後運兵運糧也都要用的。路修好了,讓百姓看見、用上,知道跟著我們有好日子過,民心自然就過來了。」
尉遲蘭皺眉:「你這樣,錢夠嗎?」
現在可不是天下已經打下來了,地盤在自己手上,哪怕少收幾年稅,頂多就是大家勒緊褲腰帶過幾年苦日子。這投入下去,幾乎看不到回頭錢。
而且他這樣做,不是一直拿南地的錢,來貼補北地嗎?南地的百姓沒意見?
「唔,也不一定要用我的錢。」竺年難得真拿了個算盤快速扒拉了一陣,算出一個數字之後,拿了一張紙記下。
接下來尉遲蘭就見他直接打了快兩個時辰的算盤,等他停下來的時候,下意識就把他的手抓過來按摩。
「再按按手腕。」竺年舒服地眯起眼睛,「明天該到的人都能到了吧?最後開個會,就可以搞起來了。」
尉遲蘭聽著他的話,輕笑出聲:「好,搞起來。」
元家村就在東州城邊上,還連著一條紈絝們最初修的土水泥路,交通非常方便。在這裡見人,也不像在城裡那麼多眼線。
在他們這邊敲定之後,無數人馬從四面八方匯集過來,只是越到元家村,人越少。
最後能進入元家村,真正坐下來和尉遲蘭他們開會的,只有百來號人,還是分了三批。
元姑娘早就準備好了一間寬敞的高房子,按照竺年的要求,在中間用好幾張方桌拼成一長條桌子,兩邊擺上椅子。外圈還有供助手記錄的桌椅。
拉網,說起來就是簡單兩個字,實際要做的卻是把整個東州梳理一遍。
明的,就是直接用硬手段;
暗的,就是用點迂迴的軟手段。
這中間落實到具體的手段、步驟,需要的人力物力,各個區塊的劃分,物資的調配等等,都需要一樣樣敲定。
另外還有得同步進行的東州的發展問題。
這三件大事,得由三批人來實施。
三批人之間還得相互配合,還必須留出一支後備隊,準備並且落實兩套預案。
本來尉遲蘭那邊的人會以為,東州必然是自己的主場,竺年那邊就是個撿便宜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