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姜卓是鐵了心要把家按在了原來大月的京城。
老實說,遷都這件事情,反對的人不多。一是如今被稱做上都的舊都已經被搬空,二是比起上都,現在的京城氣候和物產等方方面面都要好多了。
而且姜國舊土耕耘百年,好的地方早就被瓜分完畢,原屬於大月的這片地方代表著新的利益,自然趨之若鶩。
一切「百廢待興」,工部就是其中一塊極其厚實的油水。
之前盤庫的時候,竺年啃的是兵部這塊硬骨頭,工部這塊是姜崇親自帶的人,被滿門抄斬的就有一家是原工部侍郎。
竺年知道自己的底子,工部這塊蛋糕本來是不打算去動的,但架不住蛋糕自己要往他嘴邊送。
你看,大家一樣干工程的,差不多的工程項目,你要用這麼多材料,干出來是這個效果;我用比你更少的資源,干出來的效果比你還好。
如果這個差距不多,那還好說。
但是差距太明顯了!
竺年一翻工部的帳目,看到其中涉及到的各種款項,倒抽一口冷氣,抬眼去看已經汗出如漿的幾名工部官員,再去看姜卓:「皇叔……」
姜卓臉色難看:「說實話。」
竺年就把厚厚的一堆帳本快速翻閱,一邊翻一邊說:「上下大概六七百萬兩銀子。」
姜卓還沒說話,工部的一名侍郎就先跳了起來:「黃口小兒,少血口噴人!」
這話一說,竺年就不樂意了:「嗤!你以為我不清楚其中的道道?」
姜崇整個戶部尚書也不太明白,但是沒有反駁,而是問道:「整個皇陵就三百五十萬兩,怎麼就能有六七百萬兩?」
興修一個皇陵,按照規矩大概簡單一點的,也得在百萬兩上下。
姜卓現在修的皇陵,總預算三百五十萬兩,並不是他有多奢靡,而是他整個項目其實包含了非常多的子項目。
包括了前期勘察,道路之類的基礎設施建設,更重要的是守陵軍隊的駐紮所需的軍營的建設。三百五十萬兩不能說非常節約,但絕對不算鋪張。而且款項也不是立刻全部就拿出來,這種項目多數得分攤個幾十年。
之前工部就是借著興修皇陵的事情,連一粒石子都沒給竺年撥,讓他自己去解決貨源。
身為可以說如今全天下最大的建築老闆,竺年差了什麼都不能差貨源啊。
他自己找自己進貨,還能免去中間商環節,價格還自己壓低了一點,拿出去比東風號給別人做小項目的費用還便宜,哪裡都挑不出錯來。
他還自己用自己家的匠人。由於戰事,東風號原先的訂單有許多黃了,空閒的匠人們正好來一號碼頭工作。自家匠人用著順手,可不比工部的那些匠人好多了?
一方做得又快又好又省錢,一方做得看不出什麼進度還特別花錢,姜卓除非眼睛瞎了才會輕輕放過。
算計工部這件事情,不能說他是有意為之,只能說是順水推舟。
「免得你們不服氣,我直接寫下來。」
姜卓聽竺年這麼說,對身邊的大太監示意:「張伴伴,伺候筆墨。」
「是。」大太監上前,在御書房內負責記錄的大學士乾脆讓出了大半張桌子。
竺年拱手謝過,翻開其中的一頁帳冊,是一些原材料的價格和數量,在一張白紙上重新寫了一份:「按照一年的工期,你們大概能用掉的建材數量,大概是這些。現在實際登記的要多兩成。單價上浮了一至三成。嗤,你們竟然還好意思報人工的錢。工部的匠人有朝廷發的俸祿,苦力是百姓服徭役。伙食費……一日十文到三十文的伙食費,你們實際給的有三文錢嗎?」
工部侍郎硬著頭皮說道:「我們拿到手的就是這個價格。皇陵初建,路途顛簸,中間損耗多了些罷了!」
另一名工部的官員也義憤填膺:「就算其中有人貪墨,怎麼就能比原本的款項還多出來?皇陵上,那些匠人們是假的嗎?那些土木是假的嗎?」
「呵。」竺年把自己剛寫完的紙交給大太監,由他交給姜卓,隨後一起傳閱,「東西是不假,但又不是花錢買的。你們從誰那裡拿的貨,難道還得我來說?」
每個地方物產不同,上繳的稅收在呈報到朝廷的時候,都是以貨幣為單位。但並不表示實際收到的就是多少銅錢,多少白銀,多少黃金。
除了一些商貿發達的地區,很多地方的「稅款」,多數是以實物形式存放在倉庫中。最常見的就是米糧、布匹。
另外有些地方,有某一些特別出名的產物,朝廷也會直接徵收。
譬如說皇帝特別喜歡某一地的石頭,就要求這一地區每年上繳多少數量的石頭。或者是這個地方的老鷹比較厲害,要求每年上繳多少只老鷹。
這種特供天家的,叫做貢品。有些可以抵作稅款,有些則是額外附加。
其中有一批人就是專門負責協調流通這些實物稅款的。工部就是其中的大頭,從這種渠道拿東西,他們壓根不需要掏一文錢。而且因為各地帳目的混亂,還能中飽私囊不少。
一百萬的工程,只撈兩百萬,都算是他們心態放平。
竺年可太清楚其中的關竅了,看著幾個已經面容扭曲的工部官員繼續說道:「戶部是把一整年的錢一次性都給了,你們就算要開銷一點,真正結了多少,賒了多少?餘下的錢……放貸好賺嗎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