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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這裡太偏,對京城那邊的消息還不清楚,不然在這裡看到竺年,首先應該擔心的是他兄弟的安危,而不是光顧著竺年造反。
姜扶看竺年一箭被他身邊的刀盾手擋住,看了一眼鐵盾上扎出來的一個坑,咽了咽口水,一半是氣一半是怕,衝著山坡上面跳腳:「你就不怕父皇來找你算帳嗎?」
他年紀輕,中氣十足,光憑嗓子吼,聲音也十分清晰。
竺年就不一樣了,連著幾天一邊騎馬行軍一邊給部下們補課,吃了一路的冷風,這回嗓子雖然沒有啞,但喉嚨已經感覺到有點痛,拿了個喇叭對著下面說話:「那你回家告狀去鴨~」
姜扶要是年紀大一點,都能把自己氣撅過去。
好在年紀輕身體好,他頂多就氣得腦袋瓜子嗡嗡的,叫罵了兩句之後,就下了城樓。
他知道竺年是想把他氣出城外,但偏不能讓人如意。
地勢不利。
他要是開城門,竺年他們策馬從山坡往下沖,他什麼陣型都會被衝散。
他要是固守,一個小城能「固」到什麼程度?
他不知道竺年有多少人,怎麼會出現在常陽這塊地方。
這個位置,也不像是順著常水過來的。
若不是從常水過來……父皇怎麼會讓他從黑滎關走?
不從黑滎關走,難不成他還能穿過整個姜國,從陽州繞過來?那趕路都來不及吧?
他總覺得有什麼事情被他忽略了,偏又想不起來。點齊了斥候,下完命令之後,就坐在城內思索。
常陽就是一座普通的小城。
當然不會設什麼將軍府、王府之類的。驛站只是象徵性的存在,安排幾個軍官也就罷了,絕對不能用來安置姜扶的。大一點的宅子都沒幾間。
當地的縣令就把縣衙的後宅讓了出來。
姜扶來的時候,帶了一些兵,大部分也只能駐紮在城外。好在天寒地凍的,城外駐軍倒也談不上損毀莊稼,就是來年翻地的時候,多半得更費力。
姜扶派人去探聽虛實,這時候就得通過常水,才能繞出去。
為了保險起見,最好還能再繞遠一點。
等派出斥候之後,他趕緊把軍中一些在城內的將領召集來,商討接下來的對策。
有一人直接說道:「趁賊子還沒攻城,我們應該馬上放棄常陽,直接撤離!」
姜扶猛地一驚:「你是讓我把常陽城直接拱手讓人嗎?」
那人一拱手,冷靜道:「常陽城太小,且敵方占據高地,於我方不利。為今之計,只能從城中撤出,而且必須得快!晚了……對方可是嬉王!」
話說得很明白。
常陽城小,修築的城牆本就只能起到一點象徵性的防禦作用。從後勤補給方面,他們也沒辦法據城而守。
他們騎兵步兵都不怕,但這地方施展不開。常陽的位置也不險要,頂多就是有一點糧食,但也不多,沒有守的必要。
敵人又是竺年,要是時間拖長了,讓他封鎖住常水,他們連撤退都沒辦法撤退。
另一名文士打扮的人說道:「柏將軍說得對。而且只需要我們撤離,對方是嬉王,我們不用顧及百姓。」
這有點像是給竺年講話的意思。
有人當場就拍桌子罵:「你還誇讚賊子仁善不成?」
倒是姜扶不用想就明白:「任先生說得對。通知下去,馬上走!」
常陽是他們姜國的城,裡面的百姓自然是姜國的百姓。
現在情勢比人強,他們必須撤離,也沒辦法把整座城的人帶走。
若是因此,全城的百姓遭災,那罪責必然是落在他的頭上——是他這個姜國的王爺,不顧百姓死活,只顧著自己逃命。
但既然百姓的性命無憂,那他就不會有這份顧慮。
簡短的會議開完,姜扶就去通知自己的王妃。其餘人這次也有不少家眷跟著王妃一起來的——百姓可以不撤,他們自己的家眷是必須要跟著一起走的。有些已經去準備找男裝,要給自家女眷換上。
姜扶和王妃這麼一說。
臉上還帶有一絲稚氣的常王妃果斷道:「我不走,我留下才能定民心。王爺你出去,只說是去對付賊子,我在城上送你。」
她這麼做,不是因為和姜扶感情深厚,而是作為一家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,也是因為對方是竺年。
她是薛家的姑娘,和竺年非得要說,也算是一門親戚。
竺年不是那種濫殺之人,哪怕落到了竺年手裡,她也不擔心自身的安全。
姜扶還有些猶豫,常王妃已經開始給他收拾起東西。
不到半個時辰,不管內里如何,起碼錶面上看,城中的軍隊都收拾齊整,列隊整齊。
百姓們看著這樣的軍容,再看看常王妃帶頭領著一眾女眷登上城樓給常王等人送行,紛紛覺得這是出門迎敵。雖然他們還是不免感到害怕,但至少覺得有所希望。
城樓上的常王妃一身盛裝,目送大軍開拔,對身後的女眷冷聲道:「把眼淚給我憋回去,少在這裡哭哭啼啼!」
有人在背後「嘖」了一聲,陰陽怪氣道:「不愧是姓薛的,兩邊都有人,說話就是硬氣。」
薛家是大月頂尖的世家。在大月前,玢朝乃至更遠就已經有傳承。家譜上記載,和姜國的不少名門望族都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