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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們是軍隊,又不是採石工,更不是伐木工。
但哪怕不是主將的命令,擺在他們面前的也確實只有這麼一條路可走。
他們立刻親自去往匠人的營地,把人叫起來,連夜打造合適的工具。
隨軍的匠人們有苦難言:「這需要爐子……」鐵錠也不夠。
匠人話還沒說完,就被一名將領一鞭子抽倒在地:「讓你打就打,哪兒來那麼多廢話!趕緊做,要是天明看不到足夠的工具,你們知道自己是什麼下場!」
匠人們全都跪伏在地上。
等將領們走了,才有匠人敢起來,趕緊把倒在地上的同伴扶起來,解了衣服,看到那道猙獰的傷口,全都倒抽一口冷氣。
有一名匠人從身上拿出一個藥包,小聲說道:「我有藥,先把傷口洗乾淨。」
「哪兒來的?」
「那些外族屍體上摸來的。」
「瞧著不像是外族的東西,應該是大月的。」
「不管是誰的,有藥總比沒有好。」
受傷的匠人忍著疼:「你們別忙活了,我這條老命去了也就去了。你們趕緊把他們吩咐的事情辦了,不然全都要遭殃。」
匠人們說話間,已經把傷口清洗乾淨,搬到了一卷鋪開的草蓆上,還墊了一件衣服:「總也耽誤不了這麼點時候。我們也不知道這是什麼藥,盡人事聽天命吧。」
說著,他就打開藥包,把藥粉均勻地撒到傷口上。
也不知道是因為處理及時,還是傷口確實不是很深,流的血不多,藥粉沒有被沖走。
匠人們沒時間耽擱,只能盡力用手頭的材料去打造需要的鎬子和斧子。
學徒們也忙著搬運材料。
外面秋雨冰涼,他們連一頂擋雨的斗笠都沒有。
有幾個年紀小的,幾趟來回就凍得嘴唇發白,被一個匠人叫住:「且緩緩,去看看大師傅如何了?」
匠人們所在的帳篷會比其它的帳篷大一些。受傷的匠人被安排在一個最不顯眼的角落。
學徒們走過去,認真探了探匠人的額頭,確定沒有發熱,又看了一下傷口,突然跳起來跑去對忙碌的匠人們說道:「大師傅的傷口不流血,結痂啦!」
「真的?!」眾人一驚,趕緊放下手頭的活跑去看。
發現果然如學徒所說,雖然結的痂顯然還不是很牢固,怕是動一動就會崩裂,但真的是有明顯癒合的跡象。
他們又檢查了一下呼吸,發現匠人真的是睡著,而不是暈厥,讓開一段距離之後,才小聲慶幸:「看來這一關暫且過去了。」
「這藥是真好。回頭我再問問那幾個負責收屍的,不知道還有沒有。」
收屍這件事情,在軍中有點兩極分化。
忌諱的人覺得沾染死氣大凶。戰場本就兇險,要是再碰到這種大凶的情況,怕是沒法活著回去。
不忌諱的人覺得是個肥差。他們盡可以把除卻身份證明之外的東西,全都收歸己有。當然輪到匠人們收屍的,只有最普通的士兵,最下級的軍官都會有專人來負責檢查。除了兵甲必須上交之外,其餘的……其餘的其實也沒什麼東西。
誰上戰場也不會把金銀細軟帶在身上。倒是像匠人這樣的群體,不忌諱從死人身上扒衣服,洗洗乾淨多少能用。
茅軍援軍沒有發覺,在他們徹夜忙碌的時候,涉陽關這邊也沒閒著。
一些藝高人膽大的工兵,在夜色中摸出去一大段,在白天插牌的地界以北,又埋上了許多地雷,每一個都做了精細的偽裝。
他們人數不多,布置極快,身穿黑色雨衣,在雨中穿梭,連自己人都沒幾個知道。
城門開了又關。
城牆下就有人準備好了東西,幫他們把雨衣脫下來,又去把琉璃燈放到一旁,遞上燙熱的薑湯和熱面。
幾個工兵灌了一碗薑湯之後,才松下勁,坐在城牆下的門洞裡笑:「你們竟然在這裡開起了小灶。」
伙頭兵在行灶前忙活:「是小王爺讓送來的,我們自己可沒這個膽子自作主張。」
「上頭值夜的兄弟們辛苦,誰能想今天晚上會一下這麼冷,得吃點熱乎的。」
工兵們快速吃完,招呼了一聲就重新披上雨衣,提起琉璃燈回去自己的營房。
琉璃燈拳頭大小一盞,裡面點著蠟燭,外圈用鐵條做了個「籠子」,籠子頂上支著一把黑色的小傘,外圍有幾片可固定可掀起的黑色雨布。全都放下的時候,琉璃燈只能照亮跟前一小塊地方,光線不會往上和周圍發散。隔著今天晚上這樣細密的雨幕,加上外面的平地又不是真的找平過的地面,多少有一些起伏,茅軍哪怕偶爾會朝著這邊看,也很難發現。
現在他們把雨布全都掀起,幾盞琉璃燈放一起,周圍照得一片通明,那光線比氣死風燈要強多了。
「蠟燭燒久了,琉璃容易碎。得再想想法子。」
「蠟燭也不好。點一次,那蠟燭油就把琉璃薰黑。」
「沈少爺現在回東州了吧?還有元姑娘,要是都去梁州研究所,是不是能進度快一點?」
「別想了。聽說研究院的人來了東州,正在抓緊研究神火炮和鳥銃、驚蟄什麼的。蠟燭還能指望一下元姑娘,琉璃這方面短時間內指望不上沈少爺,還不如盼一下琉璃工房裡的匠人是不是會突然搞出一個好方子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