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8頁
哪怕這個用意,已經明晃晃擺在了桌子上。
竺年也沒掩飾:「也不知道同一個招數,送表哥會不會上第二次當?」
他之前在東萍府玩過一回,感覺還挺好用的。不過那時候是那時候,東萍府距離京城太遠,當時送表哥的心思也活絡,不像現在京縣距離京城,快馬不過半天的路程,無論明的還是暗的,想要探聽清楚還是很簡單的。
京縣之於京城的意義也不一般,重視程度肯定不能和東萍府相比。
當然,京縣也沒有表現曖昧的餘裕。
很明顯的,京縣沒有足夠的武裝力量,能夠有能力自己決定,究竟應該站已經稱帝的宋淮,還是站法理正統的宋恆。
至於京縣中那些所謂的大戶,在這種情況下,連沈縣令都不會把他們看在眼裡,起不到什麼作用。
單純從京縣的地理位置和面臨的局面來看,京縣也必須效忠新帝。不然不用十萬禁軍,單是散布京畿各處的四十來萬的廂軍,隨便來點人就足夠推平京縣。
表忠心是正常的,不表才不正常。
「宋……表哥?」沈縣令不可思議地看著竺年。
竺年面露做作的驚訝:「啊?我沒告訴沈伯伯,宋淮是我表哥嗎?」
「你、你是……南王世子?!」沈縣令怎麼也想不到,「你……你膽子怎麼這麼大?」
「二姨夫小氣,還沒來得及封我世子。您可別這麼叫我。」竺年慢條斯理地坐下,「沈伯伯現在情緒尚可?請吧。」
見竺年指著桌上的筆墨,沈縣令知道他沒有了耐心,只能提氣寫奏摺。
他也不敢耍什麼花招,老老實實寫了一封規規矩矩的奏摺,又謄抄了兩遍。
竺年看完,讓人把他帶走:「您多擔待,別讓沈伯母擔心。」
沈縣令一臉灰敗,出門的時候還差點被門檻絆倒。是啊,他不配合又能怎麼樣?
現在全家就他最不靠譜的小兒子在外面,還是在給竺年辦事,剩下的老妻子女全都在他手上。他們一家現在就是砧板上的魚肉,哪裡還能有什麼自己的想法?
他倒是得慶幸,竺年留著他還有點用處,不然他昨天晚上就得和縣尉一樣,落得個草革裹屍的下場。
竺年本想洗洗睡,沒想到小廝站在書房門口叫人,說是紈絝們來了:「還帶了家裡人。」
見面的地點安排在東風號的正堂。
這個地方擺設居多,也就是竺瀚來的兩天用得多些。
平時東風號的管事們談生意,沒資格用這裡。竺年招待紈絝們,大部分又都在花園裡,就算偶爾在這裡坐坐,也不過是隨意聊兩句,氣氛輕鬆愉快。
紈絝們冷不丁被帶到這裡,還沒位置坐,就這麼低著頭跟個鵪鶉一樣站在自家的父親或者嫡長兄身後,看到竺年進來,下意識叫了一句:「皋少!」
竺年一邊笑,一邊在上首坐下,一邊示意小廝搬凳子進來:「怎麼站著?都坐。」
紈絝們平時囂張肆意,這會兒瞧了瞧父兄的臉色,才敢坐下半個屁股,瞅了瞅壓抑的氛圍,也不敢說話,渾然不知他們的父兄也不比他的情況好多少。
要知道眼前這位昨天半夜把縣尉都給殺了,現在竟然還能笑得出來。看看,人家衣服都沒換,上面還有血跡!
這些大戶人家雖然也不乏對下人們也是動輒打罵的,但給他們一百個膽子也不敢殺官。
京縣縣尉在整個朝廷中,確實是個小官。但是官職再小,那也是個官啊!
他們臉色青白,最後還是一個紈絝看不下去,主要是看著竺年和平時沒什麼不同,就快人快語說道:「皋少,外面現在是個什麼情況?接下來怎麼安排,能跟咱們說說嗎?」
竺年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,其中一個中年人突然「噗通」一聲跪倒在地,低著頭看不到臉色,只見灰色的地磚上落下一點點深色的汗水。
這人坐在距離上首最近的位置,也是同行中人地位最高的。
其他人驚疑不定,倒是竺年看了看他身後的紈絝,示意紈絝把人扶起來:「薛家人。」
他略微有些發愁。雖然年初的時候他進京見過的人不多,現在相貌也有了些改變,但他畢竟不是什麼易容大師,能夠對自己容貌做出的調整有限,大體輪廓還是和自己的來面貌很接近的。
在見到宋嫦之前,他也沒料到自己這個表姐,竟然會和自己的長相那麼相似。
宋嫦算是比較低調的公主,但是常居京郊的她,經常穿男裝在外騎馬遊玩,不少人見過。作為本身居住在京縣的薛家人,自然少不得混個臉熟。哪怕只是單方面臉熟,今後和人說起來,也能有談資。
這種殊榮,沒出息的紈絝子是沒有的。
被自己大伯突然這麼一跪弄得滿頭霧水的紈絝,試圖想把人拉起來,一時還拉不動,聽他大伯鄭重磕了個頭:「不知是世子殿下,還請恕罪。」
紈絝莫名其妙,看看上首熟悉的玩伴:「世子殿下?」
「你們還是叫我一聲『皋少』就行。」竺年這時候聞到自己身上殘存的血腥味,低頭嫌棄地拍拍衣擺上濺到的血點子,不敢相信自己一晚上到現在竟然沒換過衣服,只覺得渾身彆扭,「暫時也沒什麼安排,你們照樣過自己的日子就行,隨意一點。」
他越是這麼說,一群人就越是害怕。但眼看著竺年送客,他們也不敢多問,回程途中的氣氛比來時更加沉默低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