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族老覺得有道理,下意識點點頭。他回去的時候走得慢,突然就注意到自己腳下的土水泥路,河邊冬日裡加固的堤岸,再看看村里好些人家翻修的房子。
「對!」這哪裡是跟著姓宋的過出來的日子,這是姓竺的帶來的。
這才過了一年,就有這樣的變化,要是再過個三年五年,村里還會有人家因為蓋不起房子鬧矛盾嗎?
族老一方面定了定心,一方面又不怎麼相信打仗會不抓壯丁,交代族裡的青壯,要加強身體鍛鍊。
元姑娘那邊知道了,第二天就送來了兩名學徒,天天早上帶著全村的人做操打拳,也不累,打完微微出汗而已,但是身體明顯鬆快了許多。
元家村這邊的日子還和往常差不多,只有當一個村民有一天突然說起:「好像這幾天來的人少了?」
「是啊。平時村裡的打穀場上這會兒都停滿了車,今天都空在那兒。」
村民們有心,想去苗圃那兒看看,但恐懼心終究蓋過了好奇心,沒人敢去多打探。哪怕有幾個混不吝的二流子,這些天也老老實實待在家裡,怕被抓去充軍。
而竺年他們早在天還沒亮,就直接離開了元家村,一路直奔東州城。
沈知府是個聰明人,還有個兒子沈化跟著竺年做事,哪怕沒明說,他大概也能猜到這其中的謀劃。
東州內的各種變化,在他的有意觀察下,大致能判斷局勢。
這方面的情況,結合朝廷的態勢,這些天整個東州衙門都像是熱鍋里的螞蟻一樣。
他們能知道消息,但是不知道該如何破局。
尤其是最近的一段時間,他們聚集在衙門裡,已經連續數日沒有回家,最終得出一致結論——
「降了。」
「咱們東州多少年的稅,全都上交給了朝廷,不敢也不能養幾個兵,難道反賊來了,靠幾個衙役守?」
另一個官員冷笑一聲:「這不是還給咱們養了幾個看大門的體面體面?」
同樣是州府,落魄到東州這樣的,可以說整個大月是獨一份。
他們東州不是什麼窮山惡水,相反東州良田遍地,物產豐富,還連年風調雨順。他們每年卻只見出去的錢糧,不見回來的,連一句誇讚都沒有,每年去京城述職,往往還要被人「另眼相看」。
他們能夠當到州這一級別的官員,誰沒有兩把刷子,誰比誰差了?
「咱們東州真就後娘生的,不受待見。」
「反正京裡頭也早就覺得咱們會反,那乾脆就反了他丫的。」
過了一會兒,沈知府說道:「那既然大家都不反對,咱們就先做些布置,等那邊來聯繫我們。」
「好!」
然後他們這邊的工作都做完了,甚至連東州軍營里的那群老弱病殘都給搞定了,竟然沒有人來聯繫他們。
沈知府:「……」
被逼降,和主動投降是兩回事啊。
說白了,他們其實並不相信靠著一個南王府,真能改天換日。他們覺得只要大月緩過勁來,遲早還是會一統天下。
到時候他們是被逼降的,那是為了老百姓們不受屠戮的無奈選擇,人還是忠心的,哪怕不能繼續任用,至少安享晚年不成問題。
可如果是他們主動投降,將來怎樣就不好說了。
他們這種小算盤,尉遲蘭非常清楚。
按照他的打算:「不用去理。到時候直接殺幾個,管他們降不降。能夠主動投降,他們還能繼續做自己的事情,要是在這種時候還算計這些,當我們是傻子?」
古樸巍峨的城門,在夜色中看不出破敗。
竺年看著主動開了城門迎接出來的沈知府一行,對身邊的尉遲蘭說道:「年輕人,火氣不要太大,大家都是講道理的人,都能溝通的嘛。」
尉遲蘭的巨弓已經拿在了手裡,看到沈知府有些意外:「你去派人遊說了?」再一看對面一群布衣打扮的人中,有一個格外胖嘟嘟的身影,「沈化。」
「都是一家人,哪有說兩家話的嘛。」竺年說著,從尉遲蘭手上拿過巨弓,搭箭直射城樓上的旗杆。
弓弦一響,旗杆應聲折斷。
一點金星亮起,像是被他一箭射破了天。
變天了!
所有人見狀,不約而同在心裏面想,然後對著駿馬上的少年郎拜倒。
「臣等見過殿下!」
初升的陽光將一身戎裝的少年染成金光燦燦的神仙,他彎著眼睛,面色柔和地面對自己的臣子:「都起來吧,好好做事,為蒼生立命,為百姓謀福祉。」
「為蒼生立命!」
「為百姓謀福祉!」
竺年聽著眾人跟隨喊出的口號,微微眯了眯眼睛。
身邊的尉遲蘭似乎聽到了他的一聲嘆息,轉頭看過去的時候,卻像是自己的錯覺。
事情到此並沒有結束,哪怕有東州全體官員的配合,他們也不可能繼續完全將權限交給原班人馬。
政權交接是一項複雜的工作。
這時候就顯現出茅高遠的能力了。
作為竺年的伴讀,他很早就接觸到了統治管理的核心。在竺年不在南地的一年多,整個南地的政務,他承擔了相當大的一部分。
能夠管理半壁江山的南地,一個東州對他來說只是小菜一碟。
他有條不紊地按照南地的管理經驗,重新梳理了東州的戶籍、土地等等信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