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附近人家就說道:「我說這施家大娘子這麼捨得花錢呢,敢情是左口袋放右口袋,一個銅板不花就有進帳,怪不得天天大魚大肉的,家裡頭還養這麼多人。」
住在附近的都是生意人,本就善於觀察。
而且天長日久住著的,多少會露點痕跡。平日裡人家只是不說,又不是真的不知道。
等錢銀把筐子拿出來往人群中一放,又從筐子的藤條間隙里拿出一枚細小的貝殼紐扣:「大人,您瞧,這就是我家的筐子!」
已經看清楚牌子的官員,再看著外頭烏泱泱的人群,一個頭兩個大。
一邊得罪不起,另一邊也得罪不起。
為首的大漢上前一步說道:「一個破筐子,值得什麼?」
這話一出,和直接捅馬蜂窩沒啥區別。
人群一下就炸了。
「不值什麼,你們偷來做什麼?」
「虧得來得早,不然被你們燒了,灰都見不著!」
「你們這許多人到底是做什麼的?」
「瞧著和官府認識的,可了不得!」
「小哥兒啊,你們兩個還是吃了這啞巴虧,他們官商勾結,咱們可惹不起!」
「哎喲喂,光天化日草菅人命啊!」
「官府衙門自己養江洋大盜啊!」
一聲更比一聲離譜的叫嚷從人群中響起,站出來不以為意的壯漢,這下也有些頭皮發麻。他剛才要去看那筐子,往前多走了幾步,這會兒已經被人群圍住了,家門口明明咫尺之遙,想要再回去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,下意識伸手推了推擋在前頭的錢銀,感覺自己也沒用什麼力氣,就見錢銀倒在了地上。
「打人啦!」
「不賠苦主,還打苦主!」
「這是要殺人滅口啊!」
「當著官老爺的面殺人啦!」
一個時辰後,先是城衛,後是禁軍,足足出動了五千軍隊,把附近幾個坊都圍了起來,西市直接就停了,才算暫時把群情壓制下來。
但軍隊只是軍隊,圍起來好幾千人的百姓看著,這件事情必須當場給解決了。
許多人都憋著一股子氣,瞪著眼睛看著。
京兆尹坐著轎子姍姍來遲,一腦門子的汗水,從轎子裡下來的時候還崴了一下腳,要不是邊上護衛眼疾手快,差點變成一個滾地葫蘆。
但即便扶住了,也難掩狼狽。周圍很快傳來一陣多少含了一點惡意的嘲笑聲。
換做別的時候,別人哪裡敢笑話朝廷大員?
但現在這個時候,京兆尹也不敢真的怎麼樣。
皇帝領兵在外,還帶走了許多重臣。他這個京兆尹前所未有的重要,必定不能在這種關鍵時刻出問題。
他先前設想過許多問題,甚至包括了要是反賊來攻打京城,到時候他該怎麼應對,該怎麼平復百姓的情緒,又該怎麼樣防止內憂。沒想到現在不過是因為一個區區的偷盜案,竟然鬧出了這樣大的動靜。
兩個外地行腳商人的財貨被偷,往多里說,連本帶利能有二十兩銀子?
現在這裡的人有多少?
整個西市都停擺,軍隊五千!
這損失得多少銀子?
這件事情接下來不管處理成什麼樣,都已經是他失分。
原本被圍在人群中央的幾名官吏,看到京兆尹一臉隱忍的怒氣,嚇得滿身冷汗,要不是那麼多百姓看著,差點直接就跪了。
「大人……」
「哼!」京兆尹連個眼神都懶得給他們,看著為首的大漢,招手讓跟隨而來的護衛把人推到一邊,先叫了一名官吏來說清楚事情的始末。
當著這麼多人的面,官吏不敢添油加醋,簡明扼要地把事情說清楚。
這件事情本就很簡單。
京兆尹聽完,臉色更加難看,在別人搬來的椅子上坐下,對那為首的大漢說道:「叫你們家主人來。」
那大漢還想推脫,說道:「家主人是婦道人家,怕是不方便。」說話的時候,他又拿了先前的牌子出來。
沒想到京兆尹的態度很強硬:「此處不是公堂。現在不來,那就上公堂去分辨。」
京城裡各種牌子多得是,有牌子就了不起,他這個京兆尹,至少名義上是京城日常事務管理的一把手,王公貴族平時見了也要給三分面子的,這種時候想讓他下跪不成?
再說了,真要是什麼王宮貴族,做下這等雞鳴狗盜之事,吃棗藥丸。他何必給人面子?
他暗自嘀咕:也不知道是誰家的下人,這麼不會做事,想要使一些盤外招,也沒得在大庭廣眾之下的。
前排圍觀的人看到了大漢的小動作,本以為京兆尹也難免官官相護,一看他這態度,紛紛叫好。
大漢見牌子不好使,一時間僵住了。
京兆尹見他不動,叫了身後護衛來:「去,『請』裡頭當家人出來。」
一名四五十歲頭髮花白卻打扮精緻的婦人在一名老婆子的攙扶下,走了出來:「妾惶恐,不知道如此多人圍著我一個婦道人家的宅子,究竟所為何事?」
這婦人,還真就是施閒的夫人。
讓竺年等知道內情的人,還真有些意外。
但做戲做全套,錢銀當下就在一眾人的矚目中,說出自己財貨被盜,自己裝貨的筐子在她家中發現的事實。
施夫人就對身邊的老婆子說道:「去娶五十兩銀子來,給兩位小哥兒賠個不是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