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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些師生是又憤怒又委屈,礙於吳灲的面子不敢出聲反駁,又隱隱覺得吳灲不過如此,年紀大了老糊塗了,是在助紂為虐。
吳灲年紀大,眼可沒花,瞧得一清二楚:「幾個小子,吃飽穿暖沒幾年,就想著當菩薩了。」
吳家是世家,但早就已經落魄。不然吳灲的兄弟吳燁,也不會去給羅家當上門女婿。要知道羅家的門第也不怎麼樣,但吳家是比羅家更不好。
雖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,但想要供養出像吳灲這樣的大學問家,顯然是不夠的。
吳灲走到今天,著實吃過不少苦。他年紀和閱歷都擺在這裡,人生經歷過數次起伏,什麼都見過,眼前這幾個愣頭青,對他來說連一場好戲都算不上。
在一旁的竺侯對一個半翹首分心學生說道:「好好看著,今天寫一篇功課給我。」
鄭錦和宋果果點了點頭,就放下筆,專心看起戲來。
侍從還很貼心地送上剛出鍋的熱氣騰騰的糕點。
這一切,讓這群師生更覺得憤怒,一個個都漲紅了臉:「還請太子殿下指教。」
竺年仰著脖子說話難受,甲板上擦得很乾淨,讓他們都坐下,才說道:「可能你們對朝中的事情不太關心。有一年,御史台的蘇大人等人反對在蒲嶺修路,認為會傷到『龍脈』。正好過年,我就讓蘇大人他們去『龍脈』上過了個年。前後不到半個月吧,他們就哭著回來了,說是山裡頭的日子太苦了。
你們現在這樣,按原來我應該讓你們去和那些俘虜住一起的。
不過你們既然能夠上到這條船上,我給你們每人的花費就已經不下五六百貫,總不能讓這麼多錢都打了水漂。」
京城、沃州等地,很早就有去海外的商旅業務。
船票是公開售賣的。去往新京的最普通的單人單程的船票,一張最低是一百貫。船上食水昂貴,也是一筆不菲的開支。
這些師生都是拖家帶口去的,一家人的單程費用,就已經有五六百貫這麼多,足夠在京城買下一間地段略偏的小院子。
他們這些人確實沒有什麼來自於真正貧苦大眾的。就像吳灲,再怎麼落魄,也只是買書買文房的時候用的差一些,而不是像紅二、錢銀他們那種鞋襪都用不上的窮。
但讓他們一下子拿出幾百貫,去海外長個見識,絕大部分人家哪怕有這麼多錢,也是不願意拿出來的。
像沈化那種東州知府的衙內,一個月零花錢也就是二三十貫,已經是非常多的了。
書院的大部分先生,基礎的俸祿到手就十二三貫。
當然他們要是有所成績,獎金很可觀。而且書院包吃住,發四季衣物,家眷也可以間接享受書院的福利,拿到手的錢幾乎不需要開銷在日常生活中。
有人就說道:「殿下明明有能力,為什麼不讓他們過得更體面一些呢?」
「我給他們乾淨的食水,給他們治病,在你們看來這不像個人樣。」竺年的視線落在說話的人身上,「我有能力,所以我把這些東西無償提供給他們。你有能力,是不是也該給他們一點幫助?船上有可以花錢購買的衣服、食水,你可以用你的『能力』來幫助這些人。那你為什麼不幫助他們,讓他們更體面呢?」
船隊的條件是非常好的。
像竺年所在的這艘船,食堂就有五個,任何時間去,都能吃到熱食。
食物的品種花樣繁多。除了生鮮蔬菜的品種少一點,其它類型的食物每天都不重樣。
像他們這些船上的人,每天都有三張正餐票和兩張點心票,壓根用不完。
每個人的船艙里,都會提前準備一份包括手巾、肥皂、拖鞋、防曬護膚品、水盆、牙刷牙膏等等日用品。船內的寢具也都是新的。
當然每個人的出身不一樣,自然有人會有更高的需求。
絕大部分船上都能滿足,甚至還有一個梨園的戲班子可以點戲。
這樣好的條件,對比之下,顯得那些海盜俘虜的生活更加悽慘。
但現在聽竺年這麼一說,他們捫心自問,素昧平生救了人,還給飯吃給病治,難道還不夠好嗎?
他們願意花錢給那些人買大魚大肉蔬果點心嗎?
「這些都不去提。你們學校的衛生常識課,是沒教嗎?」竺年說著,語氣就嚴厲起來,「面對這麼一群人,你都不知道人家身上有沒有傳染病,就想把人放出來,和船上其他人混居?不知道每年大梁因為疫病死多少人?真該讓你們去那些絕戶村看看。」
大梁開國至今,總體風調雨順,糧食產量節節攀升。
但大梁領土廣袤,每年都會有一些災難發生。
乾旱、水災、地動等等,當然也有疫病。
只是現在大梁不斷在修建道路,通訊和救災的速度遠超以往,導致外人看來都是一些小災小禍。
但大梁建國至今還不滿十年,這些人中年級最小的也有二十歲了。十年前是什麼樣子,他們都還有記憶。
城外因為受災而流離失所的百姓,並不鮮見。
一些沒有城牆的地方,餓殍遍地。生瘡流膿是很常見的。
他們的課程中,就有相關的治理學問。有一個個鮮活的案例,有些只是邸報上的一篇文章,也有人跟著去過一些地方看過。
但考慮到安全,書院不可能真的帶他們去災難剛發生的地方,只能挑距離書院近且安全的「示範區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