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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可能自身沒什麼欲望,不像徐伶那樣還有當官奮鬥的衝勁,也不像小張公公那樣還願意鑽研學問,就覺得在宮裡頭這麼舒舒服服地待到老挺好。
他想不明白,一個太監,沒有後代子孫,親緣斷絕,美色猶如浮雲,要這麼多錢財來做什麼?
竺年就問:「那當時你是怎麼做的呢?」
他原先以為黎公公就保下了一些緊要的書冊,但後來才發現他留下了絕大多數的東西。
黎公公穩穩噹噹地踩著三輪車:「看到就直接殺了。宮裡頭的事情,可不需要三堂六審的。」
「啊。」竺年略微感到驚訝,想想倒是不奇怪,「確實如此。」
他不由得反思自己,一直以來刑罰是不是太寬鬆,尤其死刑太少,肉刑廢除,以至於別人都無所畏懼?
他沒想多久,就說道:「今天徐令回來,晚上在宮裡頭給他接風洗塵。你去準備準備。」
「是。」黎公公注意到他說的是徐伶的字,想著曾經也算是同僚的這位,可算是脫胎換骨了。
徐伶是竺年一手發掘,又是竺瀚賜字,和竺年的關係會更接近兄弟一些。
本來徐伶原本也是宮中出身,接風之後竺年還想讓他就在宮裡頭多住了幾天,但他直接拒絕:「不是我自己有什麼避諱,而是殿下……有些規矩必須立起來。就像下官先前建言,您的私庫不能用於朝廷支出。朝廷有稅收有自己經驗的產業收入,帳上本就有錢,若是事事都依賴於您的私庫,那這些財產怕是會流落到不該去的地方。」
他的話說得很直白。
帳面上有錢不用,說不定就會被人給貪了。
取之於民用之於民,本就理所應當。
官員的薪俸和公差費用,也是其中應該有的支出。而且得定下規矩,不能厚賜。
他打理了一輩子的經營,對這方面非常清楚。在戶部和地方轉了三年,他也了解現在絕大部分管理財務的官員,更像是鐵公雞,只想著錢財只進不出,最好是看著府庫里的錢財越來越多,就代表他們的工作成績越好。
但其實不是這樣的。
錢必須花出去,那才叫錢。
要是不花出去,那就是一堆破銅爛鐵。
尤其作為稅收的,還有糧食、布匹,需要消耗人力物力去保存。一旦保存不當、超時,就會損壞。
他曾經見過不止一個倉庫,存放的布匹都蛀得不成樣子,糧食的情況更是糟糕。
竺年在這方面顯然是做得不錯的,但能夠像他這樣懂得經營的人還是少。相關的官員在做帳方面都是過關的,但是懂得經營,會花錢的就非常少。
地方官要是只想著存錢,又想發展地方,就容易把腦子動到其它地方,搜刮民間的財富。
本是接風的宴會,最後兩人卻聊了許多正事。
徐伶還留了非常厚實的幾本冊子,都是他三年來的一些見聞和見解。
黎公公送他去宮外招待外地來官員的官驛住:「殿下隨和,有些事情沒多想,您好好跟他說就行了。」
徐伶聞言,頗有些羞愧地低下頭去:「我知道。可只要想到我們這樣的身子,能有多少年壽數,就忍不住著急。」
黎公公聽了,也不說話了,跟著嘆了一聲氣。
新建的官驛就在六部邊上,主要方便來上都辦事的官員居住,沒有什麼單獨的院落,都是獨立的不大的房間。
徐伶的行李就放在這裡。
黎公公也沒什麼好說的,把竺年吩咐的一些精細的生活用品給他擺上,又指了一個方向:「殿下給你的宅子,就在那頭,已經派人去收拾了。你有空就去看看,缺什麼直接跟我說就是。」
徐伶一聽,還覺得有些奇怪:「不是說單身的官員有統一宿舍,還需要收拾嗎?」
黎公公哭笑不得:「你說起殿下來,還這個規矩那個規矩的。輪到你自己,怎麼沒這規矩了?也不想想你一個三品的大官,還能讓你住一些小官小吏住的統一宿舍?放心吧,宅子不大,就給你安排三四個人伺候。車夫、管家、書童、廚下總是要有的。其他有什麼需要的,宮裡頭的活隨便就幫你帶掉了。你也知道宮裡現在就兩位殿下,總不能全都養著當閒人。」
「唉,我就說一句,你說我這一大通。」徐伶以前經常跑外面,和黎公公不算熟悉,但也不陌生,聽完也不推辭,時間晚了,也沒再閒聊。
也沒等兩天,竺年給他賜的宅子就收拾妥當。其實就是打掃了一下衛生,又添置了生活用品。
宅子不大,就在戶部附近,出門上班直接走路就行。
收拾完後,竺年又帶著人去給他暖宅,屋裡頭的東西和人都安排妥當,入住都不需要拎包。
徐伶的到來,就像是一個信號。
各地的大學、農學也好,普通學校也罷,培養的人開始陸續畢業,走上各種工作崗位。
竺年最直觀的感受是,許多政令推行起來更加輕鬆順暢,各地反饋上來的情況越來越好。
他的閒暇時間也變得多了起來,至少每天都能正常上下班,還能按時休息,耗在實驗室里的時間也越來越多。
東州那邊做望遠鏡的研究員和匠人的到來,更是讓顯微鏡的研究工作一日千里。
一台台試驗機接二連三製造出來。
宋婉又去了幾次夕照原看星星之後,很快就對顯微鏡產生了興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