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東風號的掌柜們大部分都是普通人,雖說都是壯年男性,也就是樣子瞧著略微能唬人,能騎個驢馬駕個車。若是遇上什么小毛賊,可能不在話下,但碰上正規軍,他們還是得往後稍稍。
但是隨行的掌柜和夥計們都覺得自己行,隨手抄起一根挑貨的扁擔之類的傢伙什,就要往前沖:「東家,是有劫道的?」
「東家,您往後,這裡交給咱們!」
「這才剛出城呢,在這兒劫道,膽子也忒大了。」
這年頭能夠走南闖北的,多少都有點本事。哪怕幾個掌柜,起碼跑起來都挺快。
竺年看著他們有點無語:「你們膽子才大。都退後!」
他在東風號里說一不二,沖在前面的掌柜和夥計們只能把前面讓給竺年和其他人,看著他們衝出一段距離之後,才品出一點來:「我怎麼瞧著東家他們的架勢,有點像軍隊啊。」
騎兵想要達到足夠的殺傷,必須跑起來,尤其是往下俯衝帶來巨大的力量,幾乎能夠懟翻一切。
會騎馬不算稀奇,但是控制馬匹在高速下保持隊形,對騎兵的要求已經很高了,更別提要操控馬匹進行一系列動作,並且有效攻擊敵人。
隊伍中的馬匹不多,只有五匹,但愣是跑出千軍萬馬的架勢,透過揚塵看過去都格外舒坦。
再看迎頭過來的數量更多的騎兵,對比之下簡直慘不忍睹。隊形散亂,毫無美感,就像是一塊掉在地上的豆腐,碎成一坨一坨,還大小不一。
掌柜都是精明人,一看這情形撮了撮牙花子,和同伴小聲說道:「我瞧著不對啊。對面是軍里的人吧?」
另一個也跟著小聲說道:「應該是。不然哪兒那麼多馬?」
戰馬和普通拉貨的馬,一眼就能瞧出不同。
他們離得不遠不近,在飛揚的塵土中視線受阻,看不清具體情況,只能看個大概。就見對面的馬隊還沒靠近,就有人摔了下去,後頭的馬匹瞬間亂做一團,直接就摔了倆。
一個十七八歲的夥計看得熱血上頭,一把一把地擼袖子,恨不得自己衝上去:「管他哪兒的人。他們定是瞧上了東家的馬,想來奪呢!」
這句話非常有說服力。眾人紛紛點頭。
他們也算是走南闖北的人,知道大部分地方的軍紀其實不怎麼樣。像這次他們準備做客棧生意,那上下打點也沒少了軍中一份,拿得比官府更狠。越窮的地方,軍紀往往就越不像樣,從老百姓手上搶點東西,是理所當然的。當地的老百姓,過得日子就越困苦。
「這還是沃州,就有這樣的事情了?」
「以前是沒有,可不瞧瞧現在是什麼情況。」
「嘶——可不是說不打了嗎?再說打仗,難道還調沃州的兵?」
「反正現在都在傳。那些丘八平時沒事都要找點理由,現在有現成的理由放著,他們沒道理不用。」
「可東家這樣,不會有事吧?」
他們就這麼幾句話的功夫,對面的馬隊已經人仰馬翻,掉在地上的人眼看沒了動靜,連四周的塵土都漸漸落下。
「怕什麼?讓他們到京縣來說理!」
「嗤!給他們十個膽子都不敢來。」
「問清楚這不開眼的究竟是個什麼東西。等咱們在沃州經營兩年,再倒過算帳。」
他們一邊說,一邊往竺年那邊跑去,手上還帶著傢伙什。
竺年還來不及說什麼,就見他們熟練地挖坑、搜索、埋屍,甚至還把地上的戰鬥痕跡處理得乾乾淨淨。
糕東家覺得費解:「你們……平時出去也經常遇到這樣的事兒?」
為什麼動作如此熟練?
見到死人都不怕的嗎?
是他小瞧了危險性,以後是不是出外勤要多發點補助,關鍵是得再多配點保鏢?
掌柜和夥計們憨厚一笑:「倒也沒有。就是咱們東風號,本來做的就是這樣的生意嘛。」
另一個掌柜覺得他說的有歧義,趕緊補充:「我是說,咱們做匠人的,做別的不行,做這個還不行嗎?」
說完,覺得這話也不怎麼對味兒,但反正意思到了就好。
朱小飛沉默地聽著,差點翻白眼。此時他緊守沉默寡言的人設,把幾匹軍馬交給相應的人騎。剩下兩匹救不回來的直接砍成小一點的塊,同樣挖坑埋了。
深秋的小城外,野風像是貼著地吹過來。濃重的血腥味頃刻間就消散乾淨。
重新上路,竺年策馬讓開一點朱小飛:「你臭臭的,別靠過來。」
這傢伙打包了幾條馬腿,血都沒放乾淨。竺年嫌棄得不行。
朱小飛苦於無法回懟:「嘖。」他身上又沒沾到血,馬腿都放在車上,不就是蹭到點馬身上的味道嘛。又不是誰家的馬都和雪鴉一樣,天天搞得比人還乾淨。他自己身上都還一身灰呢,怎麼就不嫌棄自己髒髒的?
其他人看不清剛才交鋒的細節,但是對朱小飛這麼個小個子,揮刀切分馬腿的動作記憶猶新。
實話實說,作為東風號的人,許多掌柜和夥計也有一身做活的本事,知道自己手頭的工具比一般的要利索,但那麼大一匹馬,還是戰馬,切起來怎麼能像切豆腐一樣?
幾個認識朱小飛的,暗自嘀咕:怪不得東家帶朱小飛不帶別人呢,手頭確實有真功夫。
發生了這樣的事情,隊伍就不能再像之前那樣走了,也不進城找住宿的地方,在竺年的帶領下日夜兼程,完美避開各種哨卡、城鎮,等回到京縣東風號總部的時候,一群人灰頭土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