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來人也不會說自己究竟是什麼人,只說想沾點貴氣。
宮中許多擺設,也成了黑市上的緊俏貨。原先只能靠御賜,才能有幾件的珍品,如今花錢就能買到。
黎公公來的時候,整個皇宮都已經幾乎被搬空。現在能看著不寒磣,還是他用手段追回了不少的結果。
但是最珍貴的東西,因為賣不上錢,倒是一直沒被動。
竺年看著小屋裡的堆滿的書籍,腳步明顯加快,上前拿起來前,先掏出帕子來擦了擦手:「這是……」
黎公公低頭說道:「都是陛下和太子們學的東西,還有一些筆記。先前存放不得宜,有些被蟲蛀了。現下這些,都是保存還不錯的,也有我和幾個識字的宮人一起抄的。」
要說什麼是普通讀書人和帝王之間的真正區別,其實就是實物操作的那一套。
流傳在外面的那些書籍,講一些真善美,固然是揚善,但並不能用於真正的實物管理。
作為一名皇帝,如何統治一個國家,那肯定只有皇帝最清楚。
皇帝公務繁忙,沒有時間手把手教導太子的,就給太子請先生來教。讓太傅先去學習這些東西,拿來給儲君啟蒙。
在現在的制度下,只有極少部分人才有資格翻閱這些材料。
譬如尉遲蘭之所以懂這些,瞧著甚至比竺年還懂,那是因為他的先生就曾經是一位太傅。
竺年會的那些,幾乎全靠竺家自身的積累,以及祖上娶來的宋氏公主自己的本事。但拼湊來的,終歸沒有太傅這種學習過龐大資料的,來的系統。
對於一名統治者,什麼財富能夠比得上這一堆東西呢?
饒是竺年,這會兒都有些失態,看著黎公公竟然有些不知所措:「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感激你了。」
黎公公笑得很和善:「我是官奴隸。祖父被冤,滿門抄斬。我因年紀小僥倖不死,也成了太監。」
竺年以為這是黎公公和姜家有私怨,但看著他的樣子,又覺得不太像。
黎公公借著說道:「這些都是別人說給我聽的。我一個當年還在襁褓中的嬰兒,哪裡記得這些事情?但是因為殿下,我……才能自稱是我,而不是奴。」
這不僅僅只是一個稱呼。
有些貴人看著對奴僕也不苛待,但並沒有給予任何的尊重。
他們始終是和牲口物品一樣能夠記在帳本上的東西,而不是一個人。
但竺年不一樣。
竺年不僅把他們當人,而且還會為他們考慮。
當他們常年服侍的貴人們,對於他們年老、衰弱、傷病都視若無睹的時候,只有竺年會提出把他們放歸。還不僅僅是簡單的放歸,而是提供了一整套能夠保障他們離開皇宮之後,也能夠像一個普通人一樣活著的一系列的措施。
竺年甚至不是他們真正的主人,只是一個姜國皇宮裡的外人。
竺年對這些有些懵懂。在他看來,不過是給這些宮人劃了一個相對合適的退休年齡和轉業機會,為什麼會讓他們這樣待自己呢?
眼前這麼多的帝王的手記,無論是整理還是抄寫,都不是一項小工程。
甚至於在這麼一個被刻意遺忘的宮廷中,要找來這麼多的筆墨,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。
他又想到在太后身邊服侍的宮人們,多半也都是站在自己這一邊的。
外面有人送來了熱水,黎公公看竺年自己洗漱,並不要人服侍,等看他躺在床上,才吹熄了蠟燭,小聲說道:「殿下放心,明早我叫你。」
「謝謝黎公公。」
竺年本以為自己這一覺會睡不著。
陌生的環境,狹小的床鋪,白天剛經歷的戰鬥,或許小火星到現在還沒有被撲滅,但他這一覺竟然睡得很好。早上黎公公叫他,他還差點滾到地上。
如果時間允許,他有很多話想和黎公公好好談談,但兵貴神速,留給他的時間不多,只能匆匆下了一系列命令之後,就帶兵離開。
迎接他的,會是姜國舊地這邊最難對付的對手——衛侯、尉遲邑、姜扶。
別管他口頭怎麼說,這三個人其實一個都不好對付。
朝堂是朝堂,戰場是戰場。
別看朝堂上,他對付這三個人,哪怕是大皇子姜扶,他也沒吃過虧,但追根究底,這三個人也並沒有傷及根本。
輸,也只是輸了面子,並沒有傷及里子。
衛皇后在宮中能夠一家獨大,衛玉搞了疑似謀反的歪門邪道,最後結果不過是衛國公被貶為衛侯。若不是之後其他勢力的圍剿,衛皇后都不會被貶為衛妃。
換做別人謀逆一個試試?
滿門抄斬都是輕的,起碼也是夷三族。
安昌饒邊,衛侯還能擺架子做戲,必然是有倚仗。老頭子算準了姜卓拿他沒辦法,起碼短時間內不會徹底和他撕破臉。
朝臣們雖然覺得他多少有些不識好歹,但也默認了他死了兒子和女兒,出口氣也是正常的。
所以,大皇子給他守邊,皇帝出錢出人給他修牆。
輿圖上,衛州並不算是最大的一個,但是緊鄰衛州的許多州郡,都是衛州的勢力範圍。
別看衛侯在京城裡似乎只有一兒一女,孫子孫女也不多,但在衛州,單是衛姓族人就有數十萬之眾。要是算上各種姻親等等,那瞬間就能拉起一支百萬人的大軍,完全不帶開玩笑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