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身為軍人,他們的升遷待遇是和殺敵數量直接掛鉤的。
在不久之前,他們大部分還是沒有馬匹的「騎兵」,若是這次能夠有所斬獲,他們就能「轉正」。要知道在南地兵多馬少,但凡他們表現差一點,說不定回去就輪不到他們騎馬了。
竺年也不去和熊北北匯合,直接找到大道,騎馬南下,等看到茅軍的影子之後,才開始仔細謀劃。
他親自帶領幾名斥候深入敵營,經過一番摸索,掌握了糧倉的位置。
糧倉和武器庫一樣,向來是軍隊守衛的重點。
饒是竺年也沒能在不驚動敵人的情況下,摸到糧倉跟前。
觀察了一會兒,他比劃了一個手勢。
斥候們悄無聲息地退走。
等到了一個安全位置,他們才坐下來。
深夜的叢林裡,一群人圍著石頭堆起來的火塘小聲說話,場景格外像在舉行什麼奇怪的神神叨叨的儀式。
「糧倉肯定是糧倉,都看到他們往外運糧食了。」
「糧倉不大。」
「裡面的糧食也不少。」
「多了我們也運不走。」
「要不我們乾脆把他們運出去的糧食給截了?」
「截不了,那個方向都是茅賊。」他們畢竟人少,想要騷擾一波是可以,但是想截獲糧草,再運走,憑著他們這點人根本做不到。
「乾脆燒了倒是簡單。」
其實糧倉對於放火的警惕性是非常高的。說放火簡單,也只是相對截獲來說的。
幾個人一通交流,沒有半點用處,看向一聲不吭的竺年:「小王爺,你在寫什麼呢?」
「我在算這個糧倉大概有多少糧草。」竺年的紙上畫了剛才糧倉的地形圖,有些還是三維立體的,列滿了各種讓人眼暈的數字和奇怪的計算公式。
斥候們多少學過,紛紛黑著臉,挪開一點。
竺年卻不放過他們:「你們過來看看,稍後要聯繫人來運的。」他感覺有點可惜,「運貨的都是外族部落的人,我們的長相差別太大,不能演。不然事情就簡單多了。」
斥候們聽懂他的意思,是想假扮茅軍直接把糧倉搬空,有兩個秀了幾句惟妙惟肖的姜國話:「那我學的這些沒有用武之地了?」
「嘿!你什麼時候學的?」姜國話和他們南地話相差還挺大的,和京城官話也不太相似,保留了很多古語發音,還融入了一些外族語調。
「不是抓了一些茅賊嘛,反正一時沒湊夠數送走,就順便學了點。」
竺年說道:「你學的是姜國東南部這邊的發音,王城那邊的發音斷字要更加利落一點。」
幾個人交流了一些,活像是一群語言學愛好者。
不管姜國話的發音怎麼樣,和大月話也是同根同源,語速慢一點大致都能聽懂。
幾個人有備無患學了幾句,又一波波地去探查糧倉的情況。
不消幾日,他們就把整個糧倉的運作規律完全摸清楚。
竺年聯繫的後勤部隊也已經就位。
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,他們發動了對這個後方小糧倉的襲擊。
既然不能騙,那就只能偷襲了。
黑夜中,點著火把燃著篝火的營地,是最好的靶子。
第一波攻擊來得猝不及防,威力巨大的箭雨帶走了十數條性命。
茅軍營地的將領反應極快,立刻尋找掩體,敲響遇襲的銅鑼。
寂靜的晚上,整個營地瞬間沸騰。
第二波的箭雨幾乎沒能立功。
茅軍沒有給南軍第三波襲擊的機會,刀盾手在前列隊,掩護著己方的弓箭手對著來襲的方向盲射,很快就聽到敵方中箭的悶哼。
雖然淹沒在雜亂的人聲中並不明顯,但經驗豐富的茅軍將領並沒有錯過,指揮著己方進行更加猛烈的箭雨壓制,刀盾手在前往來襲的方向衝擊而去。
營地周圍他們極其熟悉,哪怕在黑夜中,他們也能行動自如。
樹林中,人在奔逃的聲音被夜色無限放大,讓他們很快就確認了方向。
「三個方向……追!」茅軍將領已經跨上戰馬,「一個都別放過!」
「哦吼!」茅軍騎兵發出呼喝,朝著影影綽綽的人影追襲而去。
留守在糧倉的茅軍並沒有擔心,反倒是一臉興奮:「那群陽州人就是學不乖,總想著要偷襲我們糧倉。」
「賭不賭?剛才是北邊,一會兒會是南邊。」
「呵,這有什麼好賭的……來了!」
這一次的箭雨更加密集,但收穫更小。
已經有所準備的糧倉營地,防守極其嚴密。
周圍高高的圍牆雖然不是厚實的城牆,但也足以阻隔大量的弓箭襲擾。
這一次他們固守不出,並沒有再出去追擊來襲的人。
「嘖!等天亮了,有這群小子好看的!」
「哪兒等得到天亮?一會兒就會被將軍全都綁回來。」
大概是瞧出沒什麼用,箭雨很快就變得稀疏,像是泄憤一樣往城裡丟了一些石頭之類的東西,倒是把茅軍嚇了一跳。
過了一陣,外面傳來一陣兵戈相擊和慘叫的聲音,然後就是一陣整齊的馬蹄聲,載著追擊出去的一群茅軍從一直沒有關的大門凱旋而歸。
不用看清兵甲,隔著老遠就能聞到殺過人後的腥臭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