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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我當然是葬在祖墳。」吳灲想也不想說完,突然又看到眼前的上都。
肉眼所見,夜晚的城池並不清晰。想到剛才望遠鏡里看到的情形,他突然有些猶豫,「要是能夠葬在這夕照原上,看到萬家燈火,倒也不錯。」
宮人和侍衛們不敢耽擱太久,雖然內心激動,但每個人只是看了一眼就撤。
最後就留了黎公公在高台上,他知道自己這麼想不合適,但在心裡也覺得吳灲的話說的很對。要是可以,他也想葬在夕照原。
滿天星斗下,俯瞰萬家燈火。
要是哪天姜卓能夠回來,看到這樣的景象,也不知道心裡會是什麼想法。
但其實今天滿月,星光黯淡。
在這個沒有什麼光污染的時代,肉眼看著月亮就大得嚇死人,從望遠鏡里看出去,更是震撼。
理工年把望遠鏡整了出來,也確實想和自家先生搞搞浪漫,但全程狀況外,不太理解其他人的激動。
尤其是吳灲老先生,現場擺了桌子,揮毫潑墨,吟了詩,做了畫,寫了文章。
宋婉和尉遲蘭也有感而發,或者畫畫,或者作詩。
末了還擊節而歌。
竺年歪著頭,坐在椅子上:「下次來帶上琴?」
一群人就很興奮:「明天還來嗎?」
「明天休沐,後天要上朝。下次休沐來吧?」夕照原離得不遠,喜歡就常來,「回頭讓人在這兒建個小宅子。」吃住都方便點,別的不用太講究。
宋婉說道:「你們要上朝,我不用。我在這兒多待幾天。」
退休老太太,時間自由,想幹什麼都可以~
「您別鬧了。這裡什麼都沒有,偶爾在外面睡一晚也就算了,連著住幾天哪行?等房子建好了,咱們愛住多久住多久啊?」他不聽話,老太太能打他。老太太不聽話,他是一點辦法都沒有。
宋婉還想反抗。
竺年就說:「大泥窪那邊的櫻桃花開得正好,就這幾天。您不是說要看?」
宋婉以前就吃過櫻桃,還沒見過櫻桃花。
連片的花開起來都好看,像櫻桃這種花樹,和蒙山以南常見的杏花、桃花和梨花一樣,想想就覺得應該很好看。
她也不用真的怎麼想,尉遲蘭畫了幾幅畫,都是很好看的。
大泥窪的四時風景,有盛開的櫻桃花,也有杜鵑、芍藥,各色顏色鮮艷的漿果,活躍其中的小動物和孩童。
尉遲蘭跟著勸說:「這幾天還冷了點,再過幾天,咱們早一些來,正好能進林子摘野菜,打點小獵物。」
竺年對野菜很感興趣,在於想把野菜選育成百姓家庭餐桌上的家常菜。
現在的蔬菜瓜果的品類太少,百姓的餐桌不夠豐富。
雖然總體而言,還是吃不飽的人居多,但讓吃得飽的人過上更好的生活,也是一項很重要的事情。
對於竺年以外的人來說,春日裡吃野菜是一種季節性活動——到了這個季節,就一定得吃野菜才行,是春日的儀式感。
而且他們理解的野菜,和竺年眼中的野菜很不一樣。
春季剛冒頭的鮮嫩的芽,大部分人都會將之視為野菜,不管味道是苦的還是澀的還是奇奇怪怪的,只講究一個新鮮。
竺年不行,想起自己早年被忽悠吃進去的「草」,心裏面就會跟著冒出……草。
他就有些糾結,又想去摘野菜打獵,又不想吃野菜和野物。
宋婉沒考慮那麼多,就催著他趕緊造房子。
竺年就直接把自己桌上的稿紙拿開,熟練地畫起了宅院。
周圍就有夕照原的天然風景,用不著再設計什麼花園。就是建造在這個地方,要防著點野獸還有大風。
嗯,蚊蟲和取水、採暖也要多注意。
黎公公幫著把拿開的畫稿收起來。
竺年是用炭筆畫的圖,不用像尉遲蘭他們要等墨跡晾乾,直接收就好。
他收得很仔細,一舉一動中都透著鄭重,對竺年身份的尊重有一部分,更多的是他已經看過許多次,竺年的畫稿變成實物之後,會帶來的改變。
他不懂什麼畫作的好壞,但在心裡覺得竺年的畫,比尉遲蘭的、吳灲的要重要的多。
等第二天早上,宋婉和吳灲在尉遲蘭的陪同下進了一趟林子,果然還是一片蕭條,暫時還看不到野菜的跡象,只能用望遠鏡看了看上都城,才悻悻而歸。
竺年倒是動作快,一回宮就招了匠人去山上造房子,然後就又被參了,說他大興土木,勞民傷財。
但也有一批人琢磨著是不是竺年準備在夕照原上蓋房子,各處打聽是不是能買夕照原附近的地。
在以前,夕照原因為處於上都的高處,是上都的一道天然屏障,只有駐紮的軍隊和皇陵,是絕對不會對外買賣土地的。
但姜國的皇陵現在一點痕跡都看不出來了,北面那是真正的苦寒之地,有沒有人都不知道,更談不上防範,說不定就能買賣了呢?
雖說夕照原確實不算什麼好地方吧,但看看大泥窪以前什麼樣現在什麼樣,心動的人比比皆是。
竺年對後者簡單否認了,至於參他的前者,他壓根懶得理會。
他本以為自己的刻意忽視,會引來這票子言官的激烈反彈,每天給他寫三封奏摺什麼的,結果一點事情都沒有,平靜得有點詭異,問大學士:「沒有參我的本子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