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90頁
他想到之前被竺婉掰成兩半的紫檀桌子,再看看淺淺的拳頭印,「功夫退步了?」
竺年一聽,頗有點惱羞成怒:「沒時間做早課,晚上你倒是給我時間做晚課啊!」
尉遲蘭含糊地「唔」了一聲。
御書房內當值的大給士就當沒聽到。
太子殿下雖然用詞不雅,但是姜王殿下直呼太子的小名,顯然也不太對。後頭的涉及到人家的私事,還是當沒聽見的好。
在這片姜地,哪怕推行他已經習慣的成熟的政策,遭到的阻力也遠超預期。
這片地方無論是叫姜,還是叫別的什麼,和南面的月地,確實同文同種,早年說起來也算是一個國家。但是長期的分離,導致的隔閡體現在方方面面。
姜國的頂尖勢力在連年的戰事中被消除了七八成,好處是方便他安插自己的人手,壞處是當地沒有能夠說了算的勢力,別說推行政策,就是把原有衙門的功能維持下去,都得花費許多力氣。
姜地相對地廣人稀,竺年在這一片並沒有什麼人望基礎,統治起來就格外困難。
在南地,有南王府的數代經營。作為南王府的嫡長子,他身邊有人有資源,人們是自然相信他的。
在沃州,他說什麼都有人信。推行政策,只不過是他一句話的事情。
在銀城,那是他一手建造起來的。不需要人望不人望的,他就是一言堂。
尉遲蘭看出竺年的急躁,但只能稍加安撫,也知道竺年並不是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。
相反,竺年也就是嘴上罵的凶,實際做事的時候格外穩。
春耕,各級官員的招募、培養,土地丈量,新法的逐步推進……
在竺年看起來是花了好長時間才搭了一個草台班子,實際上這套能夠直接把官吏結構直接安插到村的體制,已經讓人覺得格外可怕。
就如竺年所說的,給他一年時間,整個姜地肯定不會再死氣沉沉。但恢復過來的姜,和原來屹立在這片土地之上的那些龐然大物們,將會毫無關係。
有識之士當然能夠看得到前景,但未必能看得到好處。
畢竟這樣的「好處」,是屬於百姓屬於國家的,不會再有人供養他們土皇帝般的生活,更不會擁有類似的權力。
以前地方上有相對統一的大勢力,只要和這個勢力搞好關係,就能讓地方官做事情比較容易。
現在大勢力沒有了,取而代之的是各個趁虛而入的小勢力。
這些小勢力相對來說沒有那麼規矩,要不是竺年派給地方官的力量足夠,給地方官員下黑手的膽子他們都有。
殺人倒是容易,但這不是他要的。
竺年想了幾天,最後做了個決定:「辦報。」
報紙,並不算是什麼新鮮玩意兒。
朝廷內部每月會有一份邸報,內容格外干,主要是朝廷的政令,官員的變動,以及一些重大案件之類。遣詞造句格外官方,排版也不怎麼談得上。要是沒有專人解讀,只是認得幾個字,壓根就看不明白。
雖然許多大城的書局和衙門,都能夠買到或者借到邸報,但看得明白的人沒幾個。
瞌睡送來了枕頭,吳灲來了。
尉遲蘭看到自己的先生十分驚喜:「先生,您不是去南地了嗎?」
吳灲見尉遲蘭就是在御書房,看到他的學生坐在雙人座的御案前,穿的也是正經王爺的衣服,眼睛裡的情緒緩和輕鬆了許多:「倒是不錯,總算沒有在後宮見你,不然我算是白教你那麼多了。」
吳灲年輕時候是個野心勃勃的人。他把自己所學對尉遲蘭傾囊相授,完全是照著一位皇帝的方向來培養的。
他除了作為尉遲蘭的先生之外,還是尉遲豐的重要幕僚。整個尉遲家族無論是人才還是產業的布局,他都進行了一番精心設計。
尉遲豐的心思他看不透,但他估摸著尉遲豐應該也是有打算的。
先前受制於情勢,尉遲蘭嫁給竺年,他也說不出什麼來。
這段婚姻,對兩人都是折辱。
但後來明明姜都已經趕出去了,怎麼兩人反而還重新不分嫁娶地重新結了一次親?
聽到消息之後,要不是山高路遠的,他早就過來了,哪還能等到現在?
他教的人是準備當皇帝的,不是當皇后的!
只要想到他文治武功的學生,哪一天「母儀天下」,他就氣血上涌,自己把自己氣得夠嗆。
吳灲這個人名氣極大,哪怕他早就不是大學士,但御書房內當值的兩位大學士還是執弟子禮。
吳灲倒不會目中無人,能夠坐在御書房裡輔佐的大學士,水平肯定不差,並沒有受禮。只是他年長,還了半禮。
他還想說什麼,就見尉遲蘭拿了一堆東西給他:「幹嘛?」
「糕兒……穗穗說要辦報,您幫忙看看,得普通百姓看得懂聽得懂的。」
吳灲被學生按在一張空桌椅前:「……」
不是,他遠道而來,水都還沒喝一口,就給他安排上活了?
再說人家太子殿下,張口糕兒閉口穗穗的,合適嗎?
尉遲蘭像是沒看到自家先生震驚的表情,給他倒了一杯茶:「穗穗在看上都大學的進展呢。師兄弟們有沒有沒事幹的,都來玩啊。當先生、當官都行,分房子。」
他家先生最厲害的兩點,一個是學問,一個就是名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