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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這話說的。這種事情,讓你娘來幫忙,都比我幹著靠譜。」竺瀚當著自己兒子的面,那真的是一點臉都不要。
竺年覺得他說這話純粹是耍無賴。同樣是盛元長公主教養大的娃,竺瀚那會兒,老太太年紀更輕精力更足,身為一名正經的南王,怎麼會連這些都不會呢?
竺年也懶得跟他爹計較,畢竟在外面打仗確實辛苦:「我給京城重新做了個人口普查,統計結果你看看。按照南王府的規矩,精確到個人。稅制要改,暫時商量出了幾個方案。這邊是律法需要修改的東西。您先看看。」
竺瀚接受過完整且系統的帝王教育,這些東西對他來說都算是基礎,但看著這一摞一摞的冊子:「要不,我直接當太上皇叭。」
當太上皇多好,直接帶著夫人遊山玩水,啥都不用管,花錢就找兒子伸手,想想就美滋滋。
竺年深呼吸一口氣,忍著沒拿眼白看他:「您皇帝都還沒坐呢?能不能給我個機會,正經叫您一聲『父皇』?別怪我沒提前說,奶奶和高祖奶奶都要來,到時候您看著辦!」
不管兩位公主對前朝大月的事情怎麼樣,那都是自己的家國,現在奪回來了,她們自然得來看看。
其實現在局勢不穩,更保險的做法還得再等過一段時間更合適,但是兩位公主顯然並不願意等。
爺倆對這兩位公主,都是很害怕……很敬畏的。
竺瀚就更加坐不住了:「我還是出去打仗。」
打仗也難。
主要吧,既然姜卓明顯沒有要打的意思,他就只能順水推舟把人往陽州攆。
這一進一退,靠得是配合,是默契。
姜卓率領的軍隊人數相對目前他們集結的兵力,說不占優勢,但戰鬥力未必就差多少。更何況沒有了皇城的束縛,本就更擅長進攻的軍隊,造成的破壞是難以估量的。
軍隊的破壞性,分兩個方面,一是針對敵對軍隊的殺傷;另外一點是對百姓和田地的毀壞。後者往往會造成更加嚴重的後果。歷史上的大戰,無一不造成許多地方空城,最後只能從別處遷徙人口過去,期間難免又是一次生靈塗炭。
想著搶一票就跑的,和本質上與強盜並沒有區別的統治者,才會對這種人口和糧食產量急劇下降的行為漠視。
他們的想法很簡單,搶到手的才是自己的,既然從來沒有過長治久安的想法,百姓、糧食之類的和自己有什麼關係?另有一種就是當地百姓反抗到底,為了便於統治採取的震懾行為——屠城。
譬如已故的姜國太后就曾經有過攻打江州和萍州的想法——不是自己的土地,人口不是自己的,土地再肥沃出產的糧食再多也不是自己的,既然如此百姓安居樂業還是民不聊生,又和自己有什麼關係呢?
反倒是姜卓,這幾年改變非常大。
說實在的,竺年還挺想見一見這位父皇,想確定一下這位的真實想法。只是現在人家不知道跑到了哪裡,他也沒有什麼移動追蹤式的【眼】,更不可能像對尉遲蘭一樣把【眼】放在貼身物品上。
手倒是下意識拽住了自己的父王,問:「老爹,你跟我說說唄。你說父皇心繫百姓,所以配合著做戲退回蒙山以北;但跟著他來京城的這許多人,他怎麼就帶走了幾個?」
按照他意思到了京城的金武侯,現在都不知下落,大概是跟著女兒女婿一起走了,也不知道還留在京縣的金武侯的一大家子怎麼樣。
竺瀚心想,這顯然是姜卓被他兒子帶歪了。世上的上位者,心繫百姓多少都只是掛在嘴上說說。落在紙面上的「聖人言」,有多少一直都只是「言」。
百姓能夠擁有的東西實在是太少了。
像眼前竺年剛做完的戶口統計,有多少人終其一生都沒有一個戶口,沒有一個可以正經上檔的大名。
所以,但凡上頭的指頭縫裡能夠漏一點下去,就會讓人感恩戴德。
這也是許多統治者的統治手段之一。
偏偏他兒子就是不那麼想。明明他給兒子找的先生都是正經先生。
嗯,他也不是說他兒子不正經,但用他兒子的話來說,那就是給的太多了。不過也難怪他兒子的民望好呢。
本來他以為就沃州那樣,沒想到京畿、京城也不差。就連這皇宮,連宮人都沒必要換,搬進來只需要把原本的后妃遷出去就行。
姜卓的後宮人實在太多,許多家裡就是京城的,竺年派了人送信到家裡,大部分都有人來接。
少部分不來接或者不能接的,和其他一些家鄉距離比較遠的,就被統一安排到別處。地方也是現成的,就是曾經樂雲和尚曾經掛單的羅沱寺。
羅沱寺確實是個只有和尚的廟,但是伴隨著「業務量」的擴大以及觀念的改變,大和尚們有不少還俗的,也收攏了一些被拐賣的和失了家業的女子、孩童,組成了一個村子。
有寺廟的香火和廟田支撐,加上後續的教育和其它相關產業的跟進,村民們養活自己並不難,日子甚至過得不比城裡頭大部分人家差。當然由於位置僻靜,各方面生活肯定是沒有城裡頭方便的。
不過他們都明白,低調最好。
這些前朝的嬪妃們,以及一部分想要出宮的宮人們被送到這裡來之前,完全不知道羅沱寺附近還有這麼一個村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