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等船離岸,竺年才搖了搖兩人交握的手:「那是戈兒啊。」
他們從小看到大的小孩兒,這有什麼好避諱的,差了多少歲了都。
尉遲蘭仔細看了看他,總覺得自家胖狸奴長到幾歲都這麼招人喜歡,不好怪胖狸奴,只能怪別的:「新京這邊太水潤了,你來了之後皮膚都滋潤了很多,整個人瞧著跟十幾歲的時候一樣。」
竺年就懟了他一肘子:「虧你說得出口。」說著他看了看尉遲蘭現在的樣子,對比了一下自己印象中那個十幾歲的少年郎,眯起眼睛笑,「先生十幾歲的樣子我倒是還記得。」
尉遲蘭當他說著玩,就陪他聊了一段剛認識那會兒的事情。沒想到過了幾天,竺年就拿了一副素描出來:「這是先生十八歲的時候。」
等身高的畫像,展開了放在真人身邊,對比還是很明顯的。
熱帶的中午陽光濃烈,透過敞開的窗欞給畫上的少年公子染了點鮮亮的顏色。
那時候的尉遲蘭個子沒現在那麼高,身形還有明顯少年的輪廓,五官臉型更加柔和,眼神不像現在這麼清朗,反而有些鬱郁。
竺年的畫功是畫圖紙練出來的,抓特徵方面很強,但要說他畫技有多好,肯定不至於。
畫也只是一副簡單的素描,和尉遲蘭的畫作有外行人都能一眼看出來的天壤之別。
但是他對尉遲蘭太了解,感情太深厚,那種細節刻畫上的用心,讓尉遲蘭看著心裏面感覺有什麼東西在滿溢出來。
他這輩子親緣淡薄,母親早亡,父親也沒有活到他及冠。
剛認識竺年那會兒,他不想和狼子野心的叔父兵戎相見損傷北境尉遲的勢力,到京城來暫避鋒芒,為自己沒辦法一下子摁死尉遲邑感到難受。
「那時候的我,是這樣的嗎?」
「是啊。不過你很快就變成這樣啦~」竺年說著,又小心展開一幅畫。
畫作上的少年郎衣著打扮變得十分樸素,沒了富貴公子的錦衣華服佩劍首飾,眼神卻像是在發光。
竺年把兩幅畫掛在牆上,站遠了一些看:「你那會兒在峪州軍營里,被我抓了關起來,還這麼看我。」他說著聲音小了一點,回頭去看尉遲蘭,又看看畫,「噫,你那時候就喜歡我了?」
尉遲蘭仔細想了想,發現有點想不起來:「不知道。糕兒總是讓人看一眼就心生歡喜。」
喜歡這個人,是讓人想想就能高興到笑出來的事。
能夠被這個人喜歡,更是讓人感覺到無比的歡欣。像是懷中揣了一隻小鳥一樣,總忍不住要撲騰起飛。
竺年表面總是嘻嘻哈哈,說話做事似乎沒個正行,今年都三十了還經常像個三歲的小孩兒一樣愛撒嬌愛鬧騰,但這一切的背後,是他傳遞過來的溫暖堅定。
竺年明白他的不安,一直在用行動在給予他保證。
竺年知道他對親情的渴盼,一直努力填補這片空白。
他努力想笑一笑,卻只是抖了抖嘴角。
竺年一直看著他,也不知道他短短時間想了什麼,表情就不對起來,趕緊拉他到畫室角落的休息桌邊坐下:「我們家蠻蠻這是怎麼了?」
畫室的休息區域很小,兩把椅子並排放在一起,兩人相互倚靠著,像是兩隻團在一起的狸奴。
尉遲蘭把臉埋在竺年的頸窩,不說話,竺年也不催他,就這麼抱著他,跟尉遲蘭哄他時候一樣,抱著拍拍背。
拍了沒幾下,他眼皮子就耷拉下來,忍不住打了個哈欠。
尉遲蘭感覺到他拍打動作變緩,呼吸變得輕淺平穩,微微偏過頭看到竺年果然睡著了,在心裏面嘀咕:哄人都這麼敷衍。
宋果果好不容易休息一天,問清楚了尉遲蘭和堂兄在畫室,顛顛兒地找過來,就見尉遲蘭抱著他堂兄出來,都還沒看清,就下意識擺出戒備的姿勢:「你要帶我堂兄去哪兒!」
他身後跟著的護衛一把將攔路的小主人拉到邊上,等兩人走遠了,才鬆開手。
宋果果有點後怕,緩了緩才跟護衛說道:「剛才芳哥是怎麼了?」
護衛也說不清楚,但是他是從戰場上下來的,剛才的反應完全是下意識的,就像在戰場上面對一支強大到不可戰勝的雄師,壓根沒有正面對抗的勇氣,必須躲避。
宋果果畢竟年紀小,被嚇過一次很快就忘了:「算了,堂兄沒空,我去找阿錦玩兒!」
「小鄭大人有正事在忙呢。」
「可是今天不是休息日嗎?」
「他們哪有什麼休息日啊。碼頭今天新來了一支南洋的船隊,要不要去看看?」
「堂兄就有……唉,還是去看看南洋船隊叭。」
宋果果帶著護衛從另外一邊的樓梯下去了,並不知道尉遲蘭他們沒走多遠,就遇到了宋萱。
宋萱看著他們的樣子,一口氣幾乎就嘆了出來,擺了擺手。
尉遲蘭微微停息腳步,點頭表達了一下歉意,微微錯開一步回去他們的臥室。
這麼短的時間,竺年並沒有睡沉,沒睜開眼,輕聲哼了哼:「蠻蠻?」
「沒事,回房睡舒服點。」
「我才起了沒多久呢,剛吃飽了飯,不想睡……」
尉遲蘭看著嘴上說不想睡的人,一句話還沒說完就睡著了。
他想著剛認識時候的竺年,再看看現在他眼底微微的青色,感覺還是不一樣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