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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們平時都是被人捧慣了的,誰心裏面沒點憋屈?又不好真的去怎麼樣那些人家:「還是皋少想的法子妙!」
既不會真的開罪人,又能讓他們贏出一頭。
竺年順著他們的話說道:「莊子倒是也能修一修。眾位哥哥要是都來鄉間同小弟玩耍,小弟怎麼也應該掃榻相迎。」
紈絝們一番客套地謙虛推讓,又問了畫舫的價格。
竺年報了一個雖然貴,但是比他們想像中要低得多的價:「噓……這是我給自家兄弟的價,你們右別說出去。小弟今後還想在這上面賺錢呢。」他比劃了一下京城的方向,「想來……不缺錢。」
紈絝們又是一陣嬉笑。
有人笑道:「咱們北地會造船的少,倒是不想皋少能有人脈。」
竺年瞧了說話的這人一眼,臉上不動聲色:「什麼人脈不人脈啊。你們也知道江州出了大事……」
他話還沒說完,就有人激動地打斷:「難道你找的是水軍那兒造船的?!兄弟,聽哥一句勸,平時也就算了,這會兒可動不得那裡的人。現在上頭為了水軍的事情……聽說殿下親自盯著呢。」
他口中的殿下,自然指的是宋淮。雖然竺年對一個久居京城,從未到過楚江邊的人,怎麼「親自盯」有所疑問。
「哪兒能啊。兄弟做事情是這麼不踏實的人嘛。」竺年慢條斯理地把話說完,「江州水軍出的大事,哥哥們都知道。那邊現在管得可嚴,原先旁邊的一些渡口生意都沒法做了。」
這年頭撐船的和造船的,區分其實不大。撐船的確實未必人人都會造船,但是一些維修保養的事情,肯定都懂。至於來了人是原本的江州船家,還是南地那邊的,誰知道呢?江州岱州一江相隔,船戶們往來同一條江面,口音幾乎相同。
紈絝們讀書的本事沒有,有兩個倒還真的有點做生意的頭腦,一下就轉過彎來:「皋少這是活了許多人的性命啊。」
這話聽著,竺年有些臉紅:「話可不能這麼說。我也就是賺錢。你們也看見了,這些船家精細手藝不太行,好在船結實,也省了工時。」
沒有雕刻的白板畫舫,就像是出門穿一件沒有刺繡的衣服,多少顯得有些不夠體面。
紈絝們又不瞎,還沒上船就注意到了:「這又不是什麼大事,請幾個匠人雕幾個花樣,能費多大事?」
另一個說道:「你真要雕了花,我還不敢應你給的價呢。倒是皋少,到時候你得給我的船親手畫個花樣。」
「小事一樁!」
幾人聊了會兒天,又吃了一會兒酒,沒一會兒就分成兩撥,一撥在廳里打牌,一撥坐在岸邊釣魚。
剛釣起來的魚,就被廚房拿去烹飪。等到船燈亮起,畫舫內響起琴聲,伴有伶人唱歌跳舞。
畫舫外面瞧著不大,內里著實不小。
舞姬們身姿曼妙輕盈,手執著一支含苞待放的荷花,像是在荷葉上起舞。
野湖周圍有農田,白天還有些農人往來,晚間周圍什麼都沒有,自然也不會有什麼宵禁之類的妨礙。
一群人玩鬧到了後半夜,才醉醺醺地睡了一地,到第二天洗漱完,才重新變得人模狗樣地回到岸上,好幾個還意猶未盡,坐在回城的馬車上暢想:「等我有了自己的船,日夜如此,一直到京城,那是何等的美事?」
同車的紈絝也跟著暢想了一下,美滋滋地眯起眼,想了想又耷拉下嘴角:「我怕事情沒那麼順利。」
「怎麼?難道你還沒這點買船的錢?」
「我定金都付了,誰還能差這點?」這紈絝算是會經營的,手頭有些生意,算是自己的私房,用錢比好幾位少爺要便利得多,「我是聽說……算了,我直接去和皋少說!」他高聲吩咐車夫,「先別回,去東風號。」
日頭漸漸升了起來,馬車走得不快。
紈絝們要體面,卻又養不起太好太多的馬。拉車的馬只是一匹,而且還普普通通。反觀竺年,用的是兩頭高大的毛驢,跑起來跟一陣風似的。明明差不多時間出發,一眨眼就沒影了。
京縣的東風號在縣城靠近街市和匠人集中居住的坊,地段並不算好。但是東風號開起來之後,周圍的環境肉眼可見的變好,一些石板和土路交織的地面,全都鋪了平整的土水泥。到現在,還能看到縣城裡不少路面在鋪土水泥。
顛了一路的兩人,和竺年前後腳到的東風號。
竺年像是完全不知道兩人在後面追趕,見到兩人進來,作勢往前迎了幾步:「哥哥們這是?」
兩名紈絝一個直接往藤椅上一坐,拿起泡在沁涼流水裡的水果就吃:「我哪兒知道?你問他,想到一出是一出,拉著我就來了。」
那紈絝瞧了瞧周圍沒人,湊近了小聲說道:「我這是想起來一件大事。」他也不賣關子,「年初的時候,朝廷不是發了檄文嘛。這兩月瞧著太平,可不是什麼事情都沒有了。南邊硬氣著呢,到現在就往朝廷遞了一份陛下探望盛元長公主的摺子,其餘的啥都沒提。這事情可不是就這麼過去了,朝廷肯定會有大動作。」
「難道要打仗?」紈絝一下站了起來,很快又坐了回去,繼續挑顏色更深的葡萄吃,「打仗又和我們有什麼關係?」
戰爭對於他們這些生活在大月腹地的紈絝們,是十分遙遠的事情。一方面因為出身關係,他們得到的信息遠比普通人要多得多,知道國家常年大小戰爭不斷;另外一方面,就因為他們知道,所以對發生在遙遠邊疆的戰爭沒有實感,完全不會影響到他們的生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