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花朝抿了抿嘴唇,背對著師無射表情已經開始心虛。這輩子,確實是她先招惹師無射。
她掩飾性地把水杯遞到嘴邊,喝了一口。
就聽師無射聲音平靜,但是平靜的聲音之下,卻暗藏晦澀情潮,花朝聽了都有些胸悶。
他說:「我知道你喜歡謝伏,知道你們已經告知尊長,就快結為道侶。」
「我從未打算與他爭搶,你喜歡他,我又怎會自作主張,違逆你的意思,給你徒增煩惱。」
「可那夜……」師無射頓了頓,起身慢慢穿衣服,行動間他的傷口再度溢出了血來,他卻並未塗抹傷藥,也未在意。
「那夜你那般對我,我以為你改變心意。」
「你若屬意我,我怎能不去爭搶?」師無射把自己打理好,走到花朝身邊。
「你厭惡謝伏靠近你,我必會設法讓他不得靠近。」
他還是那一身素色白衣,卻眉目再不露一絲脆弱,變回了那個向來端持穩重的司刑掌殿。
他看著花朝,並無怨懟,更是無邊縱容,他說:「你若還是喜歡他,我日後絕不與他為難。」
他聲音本就沉定,此刻一字一句,鄭重無比,是在對花朝做下承諾。
他坦誠無比地告訴花朝,他能為她爭,也能為她退。
這一切,都是基於她的意願罷了。
花朝看著這樣淵停山立的師無射,神思有些恍惚。
花朝想起上一世的師無射,被她重創未曾埋怨半句;愛她成魔,卻從未對她有半點冒犯,連將花朝帶回魔域,也未曾伺機表白孟浪。
他確實……一直在遵循她的意願。
花朝想起自己一重生,因為心中懼怕未來,就趕集一樣先把人給睡了的事情,確實是她欠考慮。
她貪戀他的好,貪戀他的強大,卻又懼怕他心機酷烈。
花朝有些羞愧地低頭。
師無射身前白衣又透出血色。
他看著花朝頭頂發旋半晌,後退一步,輕輕嘆息一聲,道:「別怕,我日後,也絕不與你為難。」
說完,他便轉身朝著門口走。
他腰背筆挺似松竹亭亭,步子不快卻也不曾流連拖拉。
花朝知道,今夜他走出了這間屋子,來日門中再見面,他定然會按照自己說的,絕不與自己和謝伏為難。
花朝舔了舔嘴唇,看著他推開門,看著他邁入濃黑夜色。
想到上一世自己被他抓到暗無天日的魔域,他來過她住的地方幾次,每一次都是藏在黑暗之中遠遠地與她說話。
花朝張了張嘴,嗓子生鏽似的,但最後還是對著已經空蕩的門口,喊了一聲:「九哥……」
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喊。
花朝只是覺得,這世上好像再也找不到一個這樣的人。
門外寂靜無聲,花朝嘆息了一聲。
心道罷了。
她這輩子活到哪裡算哪裡吧,何必牽累旁人。
花朝走到門邊上去關門,但是才走到門邊,她就看著一個高大的影子,逆著廊下的長明燈光,覆蓋過了她站著的地面。
花朝心臟狂跳起來,她目光順著影子一寸寸爬上去,爬到靈紋遍布的黑靴,修長的小腿,掩蓋在隨著夜風輕輕撩動的長袍下的緊實大腿,而後到蜂腰寬肩,如瀑長發。
最後是那雙在夜色下雲興霞蔚的雙眸。
花朝本能後仰了一下,愕然出聲道:「你沒走啊?!」
師無射抿了下嘴唇,伸出手,去拉花朝的手。
他動作很慢,給足了花朝拒絕和後退的時間。
聲音堅定道:「你叫我了。」
花朝垂頭看著他伸過來的手,手指如玉雕琢,修長清雋,帶著遲疑和試探。
花朝只要朝後退一小步,就能躲開,她知道師無射縱使心機詭譎,卻也傲骨錚錚,絕不會糾纏不清。
可是她沒動。
師無射先是抓住了她的腕骨,再一點點,一寸寸地下挪,握住了她的手,大掌將她的手指包住。
花朝手心潮濕,師無射掌心滾燙。
兩個人一個站在門裡,一個站在門外,廊下的長明燈銥嬅光影不似燭火總是搖曳不休,左右擺動,而是徐徐地緩緩地撒下冷白的光,不耗盡靈力絕不會滅。
這冷白的光亮似一把刀,將花朝和師無射切割在兩處。
師無射抓著她,沒有拉扯,也沒催促。
花朝腦子咕嘟嘟的像一鍋漿糊,又像是沸騰的水,翻滾著前世今生那些錯誤的抉擇和遺憾。
其實她前世今生都活得一樣糟糕,有些人就是這樣,總是做不出對的選擇,總是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。
沒有過人智慧,也沒有抽刀斷水的魄力。就連皮相也不是最頂尖,在茫茫人海,蒼蒼眾生之中,普通如黃沙一粟,草中蟪蛄。
正因為如此,她才會傾其一生去追求成為所謂的「仙女」;正因為如此,她才會挖心掏肺地去愛一個謝伏;也正因為如此,她連重生都不敢去恨謝伏,不敢去回首上一世用一生換來的那三分真情,是她自己都覺得自己或許真的不配。
可她能感覺到師無射是真的十分愛她,他今夜對她的坦露,也不摻一絲假意。
為什麼呢?
因為劇情嗎?因為他註定要愛她嗎?
花朝鼻子發酸,控制不住地想要沒出息的掉淚。<hr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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