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洛斯一整個哽住。
他無法直視「人形殺器」這四個字了。
白濋眉眼舒展:「不好笑嗎,我第一次聽到這話的時候,就覺得適合當笑話。」
他臉上時常掛著笑容,但眼底總浸著嘲諷和疏冷,這還是洛斯第一次看到他笑得這般輕鬆,眼角眉梢都是柔軟的弧度。
那番話其實也沒說錯,白濋能如此出名,臉、性格和能力缺一不可。
但給人留下最深刻印象的,不是這三項之一。
洛斯揚起唇角:「還得再加一條,離經叛道,畢竟『白濋』兩個字是和『瘋子』劃等號的。」
白濋莞爾:「有道理。」
洛斯能夠感覺出來,一起解決掉音樂老師之後,他和白濋之間變得更默契了。
如果再面臨樂器室的處境,他絕對不會猶豫那麼長時間。
對於今後的合作來說,這是好的變化。
白天的333宿舍依舊昏暗,用來投影剛好。
洛斯幫苑曲關緊櫃門,還體貼地堵了張桌子。
白濋擺弄著投影儀:「你這搬桌子的架勢可看不出一點同情。」
洛斯振振有詞:「同情要放在心裡,表現出來會傷人自尊的。」
兩人並排坐在床上,畫面投在對面的牆壁上,密密麻麻的符文影響了清晰度,但勉強能看出投影內容。
一幅畫,兩幅畫,三幅畫……這段錄像沒有人出鏡,由無數幅畫組成。
洛斯喃喃:「這是美術老師的畫作?」
白濋說:「攝影家用相機記錄生活,音樂家用曲子,畫家用畫作,這應該是她創作《三樓》前的作品。」
畫作內容從簡單的線條開始,慢慢變得複雜起來,越往後越能看出美術老師畫技的精進。
當熟悉的女生出現後,每一幅畫都能聯繫起來,畫風逐漸發生了變化,變得壓抑血腥。
美術老師用自己的畫作記錄下了苑曲經歷的一切。
苑曲收到了一封匿名情書,被戴綠帽的語文老師認定她早戀,她百般解釋,老師都不相信,給了她記過處分。
傷心之下,苑曲跑到操場的看台偷偷哭泣,卻被兩名體育老師強行侵犯。
兩人掐著她的脖子威脅她,敢說出去就弄死她,並讓她每周都去找他們。
苑曲又害怕又崩潰,在發現自己得了性病後,她變得更加自卑,害怕別人看她。
數學老師看到她披頭散髮,呵斥她不注重儀容風紀,想給她一個教訓,故意當著全班同學的面剪禿了她的頭髮。
來自同學的異樣目光令苑曲更加崩潰,每天以淚洗面,同學們紛紛安慰她。
音樂老師幼年時被家暴,眼睛受了傷,她嫉妒苑曲水靈靈的眼睛,也嫉妒苑曲有對她好的同學。
音樂老師將苑曲帶到樂器室,用小提琴的琴弦打她,又拿粉筆戳她的眼睛,讓苑曲經歷她童年經歷過的事情。
太多的事情壓在苑曲身上,她無法喘息,成績每況愈下。班主任氣苑曲拉低了班級平均分,推了她一把,害得她摔倒骨折。
錄像的最後定格在《三樓》,是因為苑曲就死在這裡。
宿舍樓起火,苑曲因為骨折無法逃生,被困在宿舍里,活活燒死了。
苑曲死後,寫情書的男同學主動說出了事實,證明他們沒有早戀。
語文老師這才知道自己錯怪了苑曲,但他不願意承認,因為這關乎著他的職業生涯。
鬧出人命會驚動公安局,迫害過苑曲的老師們怕負法律責任,一起將苑曲的屍體藏了起來。
語文老師迷信,怕苑曲給別人託夢,怕她在陰曹地府說出他們的惡行,剪斷了苑曲的舌頭。
畫面停止,宿舍里一片昏暗。
久久沒有人說話,只能聽到柜子里傳出的細碎嗚咽聲。
洛斯心中驚駭,牙齒打顫,感覺渾身的血液都要涼透了:「怎麼,怎麼能……簡直喪心病狂!」
這麼多的苦難重疊在苑曲身上,誰能想像得到,只是因為一封情書。
男同學想表達心意的信箋,卻陰差陽錯成為苑曲所有不幸的導火索。
白濋不知是在安慰他,還是在告訴自己:「都是假的,這只是一個故事。」
「但是世界上的確有像苑曲一樣無辜的女孩子。」洛斯嗓音晦澀,「無數個。」
兩人挪開桌子後就離開了333宿舍,不忍心再看苑曲。
在走廊里殺了幾次稻草人,勉強發泄了怒氣,兩人這才冷靜下來,開始抽絲剝繭。
「美術老師沒有迫害苑曲,但身上也出現了異狀,畫作都是她留下的,她是一切事情的目擊者。」
三隻眼代表她比別人多一隻眼,看到了所有的事,渾身纏滿黑布代表她見不得光,一直隱藏在暗處。
洛斯想起正對宿舍的畫室,心中沉冷。
在過去的歲月里,美術老師曾無數次看著苑曲被不同的老師傷害,看著她走向死亡,卻沒有想過要對她伸出援手。
「還有幾處疑點。」白濋數道,「一、苑曲的屍體被藏起來了,為什麼還要封住三樓?二、宿管身上有異狀,卻沒有出現在故事裡。三、二樓天花板上的臉是怎麼回事。」
如果白濋不提,洛斯都快忘記那張臉了:「你有沒有覺得,那張臉很熟悉?」
紛雜的畫面在腦海中閃過,定格,重合。